闻言，半仙师父神秘一笑，指了指小伙子，低声说道，“你没闻到么，那一身消毒水味，肯定已经在医院住了几天，都腌入味了。”
闻是闻到了，可我还是有些不解，单凭这一身味道就断定他身边有人住院，好像不太有说服力。
“那为什么不是他自己有病了？或者…他本身就是医生？”
“医生？就他那气质，当兽医都能把猪治死，还医生呢。”
半仙师父撇着胡子，“况且他手背上没有针眼，肯定不是自己得病，但究竟是陪朋友还是陪家人说不好，所以说身边人，保准没错了。”
说到这里，半仙师父不忘教我，“算命这东西，三分算六分看，剩下一分劈两半，一半说在前，一半留在后，只需两头一堵，中间算无遗漏，说到底，察言观色，审时度势尤为重要，亏了为师是有真本事的，不然在算命这个行当里，为师早就声名远扬了！”
“呃…什么意思？”
“骗呗！”
半仙师父摆了摆手，“不过咱们师徒万万不能干那种事，丧良心！”
说话的功夫，见小伙子终于转身走回，半仙师父神色正了正，“怎么样，考虑好了？”
小伙子咬着牙点了点头，“想好了，算！”
“那就摇卦吧。”
半仙师父一把夺过小伙子手里的信，边嘀咕边把信封拆开，“早这么痛快不就得了，磨磨叽叽的…”
小伙子拿过卦筒缓缓摇动，半仙师父却已经飞快撕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叠成四四方方形状的信纸，三两下将其展开…
虽然不知道是谁写的信，但这并不影响我好奇信里究竟是什么内容，忙抬眼看向师父。
然而当半仙师父看到信里内容的时候，却忽然定住了。
信纸展开在面前，半仙师父拿着信的手微微颤抖，他神色闪烁不定，那是一种从没在他脸上出现过的莫名情绪。
一会儿震惊，一会儿失神，一会儿愤恨，一会儿懊悔…
我从没见半仙师父这样过，忍不住向那张信纸看去。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整张纸上只写了三个大字…
我迟疑半晌，终是没忍住问，“师父，上面写的什么？”
唉，要是我识字就好了，看来读书学习这件事，确实要抓紧了。
听到我的声音，半仙师父缓缓回神，“竟然…真的是他…”
“他是谁？”
我满心疑惑，“这信是谁写的？”
“没，没什么。”
半仙师父还是不愿意说，将那张信纸缓缓团进掌心，狠狠揉搓，像是恨不得捏成粉碎。
又是如此奇怪的半仙师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心里不由得好奇起来。
师父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过往，为什么每次我问起一些往事和旧人，他都一副很不愿提起的样子？
就在这时，小伙子忍不住开口，“我都摇出来半天了，你干嘛呢，要是不算了把钱给我，信你可是都看了，不能赖账。”
“算，算…”
半仙师父一改往日爽朗的神情，语气颇有些沉闷，好似心神不宁的样子。
“此卦地天泰，卦辞正有言…”
我神色一紧，赶忙开口，“虎落陷坑不堪言，前进容易退后难，谋望不遂自己便，疾病口舌有牵连，师父，乾上坤下啊，这卦怎么解？”
小伙子打出的卦形分明是‘天地否’，可半仙师父却错看成了坤上乾下，直接让此卦变成了‘地天泰’。
虽然只是顺序颠倒，但两只卦一个上吉，一个下平，意思截然相反，能差出十万八千里去。
听到我的提醒，半仙师父这才回了神，“不错，此为虎落陷坑之卦，有鼻塞不通之象，上下不和之意，断为事事晚成，贵人远行，出行不宜，姻缘难定，凡事宜忍，方可否极泰来…”
等了半晌，半仙师父都没再说话，小伙子眨了眨眼，“这就完了？”
半仙师父下意识回应，“嗯，完了。”
我赶忙偷偷拉了拉师父，小声提醒，“还有病…”
“病？”
半仙师父恍然惊醒，“确实完了！”
小伙子正要瞪眼，半仙师父紧接着开口，“不是卦算完了，是这病完了！”
“什…什么意思？”小伙子有些紧张了。
半仙师父长叹一声，“占病为凶兆，有逐渐恶化之象，坤主母，落死门，得病之人想必是你的母亲吧，又因乾对肠，坤对胃，你母亲的病定是来于消化上，若不出所料，定是胃中有顽症。”
“对对！”
小伙子眼睛骤然亮起，“算得都对，那我妈这胃病，还能治好吗？”
“可曾做过详细检查了？”
“做了。”
小伙子点点头，“就在咱县医院做的，说是溃疡有炎症，需要好好调理，但我妈现在疼得难受，什么也吃不下，大夫说，这的仪器怕看得不准确，让我最好带我妈再去省城大医院拍个片子，这不…一直没去呢。”
半仙师父‘嗯’了一声，“最好还是尽快去看看吧，从卦象上看，结果不是很好，你要提前有个心里准备。”
“结果不好…”
小伙子神色犹疑起来，“你就告诉我吧，我妈这病，到底还能不能治好，最后会不会弄得…人财两空？”
半仙师父眼神一变，忽然冷冷地看了小伙子一眼，但片刻之后，神情默然平缓，无奈叹了口气，“人总有一天会死，钱也不会长聚不散，话已至此，自行决断去吧。”
说完，半仙师父摆了摆手，不再言语。
见状，小伙子张了张嘴，最后没再说什么，有些失魂落魄地走远了。
看着小伙子远去的背影，我有些不理解半仙师父最后说的话，这不是相当于告诉小伙子，他妈妈的病花钱也治不好了么。
“师父，这样说了，他更不会花钱给妈妈治病了吧？”
半仙师父低头收拾着卦摊，语气没有太多情绪起伏，“这是事实，至于怎么做，那是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