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聘当日,礼数未全,新嫁娘被拉去三慎司审讯,姜意暖穿着那身精致明艳的礼服走出侯府时,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都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萧砚山骑马,身后黑甲卫迈着齐刷刷的步伐,她安静坐在马车上,时不时挑帘望着马车外的街景,三慎司在城南,一路穿街过巷倒也无人敢阻拦。
姜意暖想都没想到萧砚山会如此大明大放将她带出姜府,他话中破绽颇多,也就只能唬唬旁人,三慎司中的犯人除了紫荞,她再想不出第二个人能召供。
可前几日去见紫荞,人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她都并未开口,此刻萧砚山说有犯人召供,不过是托词。
眼下不管是托词也好,真要审问也罢,她都甘之如饴。
三慎司巍峨庄肃,门口守卫的兵丁见到祁王下马,忙行礼问安,姜意暖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姿态端庄,桃腮带笑,这气度谁人不见了不赞一声雍容华贵,气度卓美。
萧砚山步伐很快,根本没有要等她的意思,才走过中门,姜意暖就被中门的侍卫拦了下来,他瞥了一眼裴景书,径直进了中门,再不理会姜意暖。
“姜姑娘,请你从小门离去吧,祁王殿下今日帮你解围,只当替长平侯还了人情债。”
裴景书面目清冷的开口,朝着她指了指中庭门后面不起眼的那扇小门,示意姜意暖从这边出去。
“祁王殿下没有要审问的?”姜意暖眼眸微亮,她搜肠刮肚许久,想都没想萧砚山这一关那么好过。
“殿下无事要问,若姑娘有事要讲,景书也可代为禀告。”裴景书嗪首半垂,脸上依旧是如常的冷漠刻板。
有事要讲?
姜意暖颔首,朝着裴景书微微一笑,便随着裴景书一起往中庭那扇小门走去,连多余的客套话都不想多说。
此刻时辰尚早,她若是回了姜府,岂不是辜负了祁王殿下这未来几天雪花片般的弹劾奏章。
她甚至都想好了要到帽儿街碰碰运气,这几日也不知道万子胤那家伙在哪里落脚,她摸了一把空空如也的荷包袋子,有些为难的朝着裴景书笑笑。
“景书,你可否方便借我几两银子,出门匆忙,明日会让云舒来找你还钱。”
姜意暖尴尬的抽出腰间那枚玉佩缀着的绣袋,她浑身上下除了这身扎眼的衣裳,没带半个铜板。
听到云舒这个名字,裴景书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天被她强行塞桂花糕的场景,裴景书那张脸青红交替,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银锭递给姜意暖:
“姜姑娘,这钱不用还,请尽快离去吧,祁王殿下那边还有差使,景书不能走开太久。”
“多谢。”
姜意暖倒也没推拒客套,接过银子就往中门走,她打算现在去帽儿街碰碰运气,这三慎司的中门走出来是窄小的弄堂,她分辨了一下方位绕过三慎司大门的位置,从后门的角街离去。
角楼转出门就是崇德街,姜意暖这身衣裳实在刺目的很,她本打算找一顶呢纱小轿代步,人才走出来,身后有一辆疾驰的马车,她让了让路,却没想到那辆马车戛然而止,就停在她前面不远处。
她正要转身离开,余光扫了眼那藏蓝色呢纱软顶的马车,车帘被人撩起,露出万子胤那张
似笑非笑的脸。
他见到她先是疑惑的抬了抬眉梢,而后露出咧嘴一笑,连嘴角都快挂到耳根上去了,最后那双过于夸张的手朝着她使劲挥舞,那金银宝石在日光下格外乱人眼。
万子胤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她才想要去绿翡酒庄找他,怎么这人竟然出现在三慎司的后门,若非三慎司周遭都是达官显贵的宅邸,她都要怀疑这家伙安身落脚之地是这里。
许是见她站在角楼一直没有走过去,万子胤又朝着车窗外探了探身,身形高大的人窘迫的卡在车窗内,有些无奈道:“喂,我这朝你挥手半晌,怎么你半点反应没有,赶紧上来。”
“真巧。”
姜意暖收起心中悱恻的想法,快步走到马车前,等她上了马车才看清那挥金如土的奢华马车内壁,这万子胤果然还是他万子胤。
车壁是金丝挂线镶嵌着宝石所制,连平平无奇的一张茶桌都是檀木雕琢而出,他这人如此爱财倒也表里如一到极致。
“你连车壁都镶嵌宝石真不怕硌着吗?”
姜意暖咋舌,她揶揄得多少有些夸张,毕竟万子胤皮糙肉厚,他曾说过自己最喜欢睡在金山银垛,哪里会担心硌得慌。
闻言,万子胤吹了吹自己的手,很是得意地向她笑了笑:“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就喜欢这种金碧辉煌的玩意儿,早就习惯了。”
姜意暖:“……”
“嗯?你那是一副什么表情?”
万子胤歪着头打量起姜意暖这身珠光宝气的衣裳,鲜少见她穿红衣,如今瞧着倒是衬得越发肌肤如雪,面容精致。
不待姜意暖回话,他挑眉再问:“你这衣服倒是别致,什么时候也学了我,如此注重穿着了,这衣裳哪来的?”
他印象中姜意暖总是烟青色衣裳,梳着灵蛇髻,若不是个青春少艾的姑娘,他都以为是哪个道观出来的道婆法师,素净的不能再素。
眼下打扮倒是漂亮,这金丝银线制成的衣裳穿在她身上,越发显得身份矜贵,端庄秀丽。
“别人送的。”
姜意暖如实回答,太子前些时日亲自送来的,可不就是别人送的,眼下她好奇万子胤怎么会出现在三慎司的后门,便问出口:“你怎么会在这?莫不是有朋友犯事,想来这三慎司托关系找门路。”
眼下早就天光大亮,街市上一片人来人往的祥和繁忙景象,万子胤的马车慢吞吞的从巷子腾挪出来,径直朝着前街走。
“我?路过而已。”
万子胤停顿了一下,从桌上抓起那把玉骨扇,附庸风雅的扇了扇风:
“这两日搬了新府,就在不远处,是告老的徐大人空出来的再付,赁给我几年,若你有空,就来府上转转。”
姜意暖笑道:“正愁无处可去,那就勉为其难去你那边讨杯茶。”
“我说姑奶奶,您这勉为其难还真是压着线来吃茶,可巧从遂州带回来的新茶还有些,上次你说喜欢,就一直留着,你若再不来,怕是等明年再说。”
万子胤拿起玉骨扇挑开车帘,对着马车夫吩咐道:“九万,今儿我就不去酒庄,你送我们回府后出去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