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书一噎,思忖着此刻将琅珀换回来,自己去景山挖矿是不是更容易一些。
他叹了口气,如是道:“小将觉得各花入各眼,只要主子喜欢,便是人间富贵花。”
话落,萧砚山睁开眼,掀开帘幕瞧了眼景书,嗤笑道:“我看也是。”而后继续自顾自在车中闭目养神去了。
自从漠南收复数城后,陛下对军功最盛的祁王府便日日忌惮,派来的杀手三番两次要取他性命,这些不过是些雕虫小技,反正也没让他们得了空闲。
楼兰质子在关邕城遇险,派去护送的尉卫鲁岳重伤,太子手下能用的武将本就不多,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文帝想急切给他选正妃,无非是想给太子清场,如今这正妃他不娶,谁都无可奈何。
这些时日在狐狸窝争来斗去,本就几夜没怎么阖眼,得空才眯一会儿还能遇到姜意暖出府,才一闭眼,脑海便映出那张妩媚风情的面容,这几日总能在宋府碰见她,能央求宋泽熠帮着传消息,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思来想去,那双外勾内翘的勾魂眼儿,算计人的把戏倒是层出不穷,萧砚山抬手,揉了揉眉心,睁开眼:
“景书,派人去左相府通传一声,本王乏了,改日再去拜会,别让他们空等。”
“是,王爷,是要回府吗?”
景书得令,随即驾车穿入小巷,打算绕到回祁王府,却听主子吩咐要去西街茶楼喝茶,经刚才琅珀前车之鉴,裴景书再不敢轻撩胡须,应了声是,便策马扬鞭催马前行。
他抬眼望着刺目的骄阳,太阳也没从西边升起,明明自家主子吩咐过,不用再查姜姑娘的行踪,怎地又要亲自前往了?
——
庆福楼
姜意暖进门的时候已是人影攒动,主仆二人走到二楼雅间,推开窗,刚巧可以看到一楼唱评弹的小姑娘,点了茶水点心,姜意暖捧着一把瓜子,边喝茶边叫好,心情委实不错。
宋二哥安排送信的涂大粗中有细,细细问了收信之人的信息,又将她留下的信物一道收在最稳妥的马腹之下,若不是涂大刻意如此,她还真不知道那马腹用第二张马匹缝了暗层。
原来涂大今日就要出城去给宋家军营送信,途径关外集市,会停留两日做补给,也方便帮她传递讯息。
姜意暖穿着桃色绸缎襦裙,外罩青色滚纱小衫,此刻手肘撑在茶桌之上,杏眸盯着楼下唱曲儿的小姑娘,听得正入神,连身边云舒给她剥的一碟子瓜子仁都没吃。
同坐在二楼雅间的萧砚山刚巧就在隔壁,那双点漆如墨的黑眸自始至终没离开姜意暖那张小巧精致的脸,此刻她细嫩白皙的手指托着脸颊,此番静态模样宛如一副颜色昳丽的美人图。
“王爷,那人抓住了,是城防军的人,宋家信差,说是要去关外给宋家大郎送家书。”
“唔,可查到姜意暖送了什么?”
“大梁官吏出关秘录,正是华阳老太君遗失的那册。”裴景书面色冷素,他们在城门口拦下涂大时,起初他并不肯委实相告,动刑才召。
“妙极,本王倒是要瞧瞧她还如何狡辩。”
萧砚山好整以暇地往椅背上靠,双脚悠闲的搭在茶几上,偶尔漫不经心地一瞥,带着几分过分张扬。
姜意暖听得入神,云舒说要出门找人添些茶水,因为姜意暖喜欢喝碧螺春,纵然茶楼一等一的茶叶都喝不习惯,故此这些茶都是从武陵侯府带出来的,连喝茶的温度都必须恰到好处,云舒每次都要盯着店家重新烧水才能端来奉茶。
今儿评弹唱的正是她最喜欢的春江花月,姜意暖喝着清茶吃着点心,久违多年的清爽惬意让她身心放松。
雅间的房门被推开,她连头都没回:“云舒,别忙活了,你家小姐没那么娇贵,等这一段唱完,咱们就走了。”
说完,她鞠起一撮落在香肩上的青丝,悠闲的绕在指尖缠绕,良久也没见云舒回她,又道:“云舒,你也尝尝这的桂花糕,比府上的好吃不少,等…”
姜意暖的下半句还没说完,眼尾扫过门口,视线不期然地撞进那双晦暗清冷的眼眸,而那双深眸的主人正慵懒的靠在门框,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瞧。
顿时,她觉得脑中嗡得一片空白,耳中尽是萧砚山嗤笑声:“太子妃,真巧。”
二楼的雅间四面悬空,只有中段两节楼梯,她的雅间背着日光,此刻萧砚山那张雕琢精致的脸孔隐匿在阴翳中,笑容都显得格外奸佞。
“七皇叔,没想到您也有此雅趣,庆福楼的评弹着实不错,刚巧晚辈要走,这雅间留给您来听。”
姜意暖堆笑执礼,眼中的惊慌不过瞬间便化作恭敬,虽然她还有不到三个月便与太子大婚授礼,却不妨碍她此刻以晚辈自居,一来聊表尊重,二来意在提醒。
提醒萧砚山,她跟他早已银货两讫,再无瓜葛。
“不急,怎么好似太子妃有意躲着本王?”萧砚山随手阖上房门,他信步走来,嘴角始终挂着浅淡的笑容,奸佞的像只野狐狸。
“是七皇叔多想了,原本晚辈也要归家了。”
姜意暖被他说得笑容一滞,甚至萧砚山素来阴晴不定,她纵然真的有心躲他,也不敢大明大放的说出口。
她边盯着门外动静,边耐着性子跟祁王讲道理:“七皇叔是最体恤小辈的长者,孝敬还来不及,何来躲呢?”
萧砚山冷笑:“是吗?本王好奇,太子妃打算如何尽孝?”
说话间,他微眯着双眼,捏起姜意暖的下巴,狠狠往上一抬,他本就眼尾狭长,尖细的收关带着锋利的弧度,怒气于眼底遮都遮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