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惊鸿唤店小二打来一盆热水,把皂荚泡在水中反复揉搓后,再将长发放进去洗。濯完发后,她甩布将头发擦干,然后从桌上拿起那件新衣裳,绕到鹊华秋色图屏风后将它换上。
萧惊鸿走到窗边推开窗扉,让阳光能够照进来。然后坐在桌旁,打开粉盒,开始往脸上敷铅粉、抹了抹胭脂,画上远山黛,涂点唇脂。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对着镜中的自己努力挤出了笑容,可能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与性格乐观开朗的六月飞鹰朝夕相处,受他的影响,她的眼神已不像往日那般落寞忧郁。从前作为刀客山庄的杀手,每天一睁开眼,就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过去十年就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又如何开心得起来呢?
上一次穿回女子衣裳,还是假扮寒蝉姑娘。化完妆容后,她整个人脸色看上去好了许多……
笛声悠扬而起,清亮婉转,回荡在整个走廊。曲调优美动听,令人陶醉。此时外头刚下过雨,雨后日光透过窗户,斜照在走廊上,地板上生出一道灿烂夺目的虹霓,美丽极了。
二楼的玉衡号房门被缓缓打开,一名女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只见她梳着一头双刀髻,穿着一袭莹白云锦交领窄袖栀子花纹上衣,下身穿天水碧百迭裙,腰间绸带打个飘逸的洛神结。丰姿秀丽中带着一股英气飘逸。令坐在一楼客栈的客人只惊鸿一瞥,便激起心头阵阵涟漪。
她在屋子里头静静听完一曲,方才舍得打开房门。人在江湖漂泊,日夜担惊受怕。从来是多活一天,便算一天,鲜有能像现在这般心境平和的时候。
一个飘逸出尘的身影正斜倚窗边悠闲地吹着笛子,里面房门开启,恰好一曲已毕。那人停止吹奏,将笛子潇洒一转,收入袖中,缓缓转过身来,如她第一次见他那时的情景一般。那人目光温柔地看着换上女装的萧惊鸿,眼神中绽放着光芒,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六月飞鹰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一双丹凤眼注视着萧惊鸿,本就脸皮薄的萧惊鸿被他盯得脸上如被落霞晕染开来,泛起一丝丝红晕,未施粉黛,却更加令人惊艳。
他每次轻轻一笑,都会令她想起寒冬中绽放的一株株雪梅,淡雅幽香。他方才吹奏的笛子,甚是悦耳动人。
六月飞鹰故意凑到她耳边对她说:“你脸红的样子,真好看。”
萧惊鸿有些气急败坏,涨红了脸,瞪了他一眼:“你……”若是换作别人敢这般调戏自己,她早就已经把刀架在那人的脖子上了,却独独对他例外。
六月飞鹰:“我的眼光如何?一眼就相中,觉得这件衣裳十分适合你。这样多好看。何苦一直女扮男装?” 他接着又补充道:“不仅是东西,我看人亦是如此。从前我不知道会认定什么样的女人执手共此生,如今我好像知道了。”
萧惊鸿故意装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六月飞鹰:“对我而言,感情就是要坦坦荡荡,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必要遮遮掩掩。感情如此,做人亦是如此。”
萧惊鸿:“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回去换了它。”
六月飞鹰赶紧地把她拉了回来,眉眼里全是温柔的宠溺:“好,听你的,不说了。”
萧惊鸿刻意避开他那炙热的目光,向客栈一楼望去。
感受到楼下一些陌生男子投来好色的目光令自己感觉很不舒服,很不自在,十分厌恶,萧惊鸿握刀的手攥成一个拳头,眼神释放杀气。有时候人在江湖,为了保护自己,不得不把自己变成一只浑身带刺的刺猬。
像是看出来她的困扰,六月飞鹰主动拉起她的手,将它紧紧握在手心。他让她放下警惕,跟着自己走。
六月飞鹰:“别紧张。”
那些原本想上前搭讪的,看到美女身旁有个看起来武功高强的男子,便只好悻然作罢。
被握在手心的温柔,令人在不知不觉中已是沦陷。萧惊鸿痴痴地看着自己被他握着的手,感觉有些不真实,想要甩手松开,却被他握得更牢了。
这些天相处下来,发现他行为洒脱,性情豪爽,待人真诚。她好像总是对他生不起气来,毕竟谁会对对自己特别温柔的人生气?他宽厚的手掌令人感觉很踏实,很温暖,好像有他在,就什么都不怕了。
像他这般世间百里挑一的男子,真的会只钟情于一女子吗?萧惊鸿不知道也不愿再去多想,她只知道像他这般美好的男子,遇见了就已经是一种幸运。
不过按萧惊鸿的性格,即使再喜欢一个人也好,也绝对不会过分地依赖对方。她深知只有让自己强大起来,才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也不用时刻担心谁会弃你而去。
他们就这样牵着手离开了没有之一客栈,一路上萧惊鸿都呆呆地望着六月飞鹰,分不清这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
身旁的人,堪比雪山上的千年冰山湖泊,清幽淡雅。他眉似剑锋,眼如点漆。头上青丝宛若墨染,一半披散,另一半用一支白玉鹰首簪于脑后束起,鬓角落下两缕龙须刘海,腰间一枚白玉螭龙纹鸡心佩轻轻摇曳。他身上隐隐约约有股清幽淡雅的雪中梅花香。
如此旷达、温柔美好的人,为何会喜欢自己?而自己真的值得他喜欢吗?萧惊鸿不断地在心里问自己。毕竟她一无所有,有的只是仇恨。人一旦动了情,难免会有些自卑。在刀魔山庄为了活下来,手上沾满了其他人的血腥,如果他知道自己这些年到底是如何生存下来的,还会不介意吗?
萧惊鸿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儿女情长,还是先回镜华仙山一趟,看看寻情的伤是否完全复原,然后再去清心宗找匡平夏拜师学艺,以全幼年时彼此错过的师徒之情。
人家从前是隐士高人,游历到重明皇朝,看在爹的面子上才答应收自己为徒,而如今他已是鼎鼎大名的清心宗宗主,神州大名人。虽然不知道时过境迁,人家是否还愿意收自己为徒,但凡事须得尽力一试,方能无悔。
结语:如果六月飞鹰知道萧惊鸿曾经是刀魔山庄的杀手,他会后悔自己做出的承诺吗?萧惊鸿打算前往清心宗找匡平夏拜师学艺,过去了这么多年,匡平夏还会愿意收她为徒吗?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