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琉璃厂的路上,我抱着装有清刚的木匣,几次想开口问红姐,却又被我憋回了肚子。
红姐看出我的心思,直言道:“你是不是觉得白梓萱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嗯对,红姐你怎么知道?”我不解道。
红姐笑了笑,告诉我:“其实你见过她妹妹。”
她妹妹?我到西京后结识的人不多,稍加回忆便和记忆里的一张脸重合。
“白旋?!”我惊讶道。
“对,白旋是她妹妹。”
“那白旋怎么会在西京当警察?能在燕京琉璃厂做生意,白家应该也很有实力才对,给白旋在燕京找个更好的工作应该不难。”我想不通。
红姐摇头道:“白家的确是西京的豪门氏族。说起来,白旋也是个苦命孩子。她虽然姓白,却不是正统。”
“私生子?”我明白了。
红姐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一路无言。
回到酒店后,我们收拾一番,在酒店附近的金铺将身上的现金悉数兑成了散金和金条,又开了几张大额的金票。
时间很快到达午夜,鬼市将开。
我和红姐离开酒店,乘车到了后海公园外,对视一眼,带上面具,又披挂上一层黑纱斗笠,乌青袍子,径直向后海公园入口走去。
我和三爷去过鬼市,当时我还小,并不记得三爷都淘到了什么东西,只是对鬼市的规矩有很深的印象。
鬼市内的交易均以黄金、白银、铜钱进行,起初是因为金银铜是古代社会的标准货币;但到当代依旧延伸了这一规矩,则是为了保密。现代社会大额的现金、转账交易都免不了走银行一关,别有用心者则能够通过钞票序号、转账记录等追查到交易者的真实身份。
现在唯有用金银和不记名金票,才能保护使用者的隐私。
鬼市上各种东西繁多,包括但不限于古玩。曾经我和三爷进鬼市那次,就见到过有人贩卖金丝猴等保护动物,也有人提供各种服务——暗杀、盗窃、绑架等等皆有。甚至有人公然贩卖活人、贩卖器官。
可以说,鬼市是一座各行各业狂欢的消金窟!
只要有钱,能够在鬼市买到一切你想要的东西,有钱能使鬼推磨!
此时整座京城已经陷入沉睡,街道上一片寂静,随着离后海公园愈来愈近,就连夏虫的声响也渐渐消失。
到达公园门口,我和红姐驻足等待,几个呼吸间,眼前的阴影里出现了两位和我们装扮相同的黑袍斗笠人影,他们便是鬼市的守门人。以我的目力,竟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二人何时出现,我分明记得此前这阴影中并无活物。
两人同时说话,声音嘶哑恐怖,如同厉鬼:“今儿个后海不开,请回吧。”
我淡淡道:“来推磨的。”借“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俗语,我对二人验明身份。
进入鬼市则不归阳间管辖,唯一的准则便是钱,所以进入之人要说自己是为钱而来。
说罢,我和红姐递过香檀令牌,那令牌在我们手里平平无奇,被二人接过去后竟然亮起了淡淡绿光,一个篆体的“鬼”字浮现。
两人再次同声到:“三更来者是鬼是人?”声音撕裂,犹如枯草燃烧,又似老猫濒死的哀鸣。
这是对暗号,却与红姐所说有些不同,省去了前面二字。
我也随机应变,改口道:“银两买断红尘。”
两个守门人缓缓点了点头道:“阳间来客需噤声。”接着,二人将香檀令牌还给我和红姐,让开一条路来。
鬼市里是不允许议价论价的,所有进入鬼市者不允许公然说话交谈。这点规矩我和红姐都懂。
点头致意,向两位守门人各自递上一两碎金,这是“过门费”
这才迈步进入后海公园。
整个园区没有灯光照明,四周环抱的高耸树木也将道路上的路灯光隔断,只有穿梭在路上的稀稀散散的黑影,和他们举着的散发淡淡绿光的“鬼”字令牌。
万物黯然,天地寂静,行者无声,黑袍穿梭,人鬼难辨。
整个鬼市的氛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渗人,仿佛真的从阳间进入地府一般。
除了手上的令牌,园区里唯一的光源便是半空高悬的皎月。
借助月光勉强辨清道路,和我红姐牵着手,寻了处路边的空档坐下,在地面铺开带的红布绸缎,红姐从箱子里随便拿了几件玩意摆在绸子上,又把令牌正面朝上放在绸缎中央,便闭目等待起来询价的客人。
令牌放置的位置、方法不同,所代表的意义也不同。
令牌挂在身上,发光面朝外表示持宝在身,可前来询价;令牌发光面朝里,则代表已经完成交易,不想多事;令牌放于地面绸缎中间正放,则代表收货、出货兼可,反扣则代表只收不出。
我看向红姐摆出的东西——两件黄玉八卦牌、一件清代珐琅彩黑底牡丹竹纹卧足杯、一个不知出品年份的陶罐,其中罐子密封,仍未打开。
几件东西价值不菲,都是真品,我都曾在店里见过,也知道这几件东西的价格。但显然算不上稀奇,看来红姐的真正目的不是出货,而是请宝。
不多时,一位同样黑袍斗笠的人停在了红姐摊子前,拿起珐琅彩黑底牡丹竹纹卧足杯,接着令牌的光线看了几眼又放下,朝我伸出手来。
我知道,今晚的第一笔交易,这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