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舞瞧见徐氏倏然沉下来的脸,十分自责道:“都是清舞的错,如果不是清舞母亲也不会与三妹妹生疏至此。清舞想过为了母亲和三妹妹,这次生辰宴之后,索性与苏家人一起回江南,免得碍了三妹妹的眼,也让母亲心中不痛快。”
此话一出,只见徐氏对佛桑的不满更添了一层。
她拍着颜清舞的手,怜惜道:“好孩子,相府才是你的家,你要去哪儿。”
说罢又冷笑一声,道:“要走也是那该死的孽障走,这次我已经打定主意,孙家婚事若不能成的话,就算老太君阻拦,我也要将她送出府!”
就在说话间,只见颜清舞身边的侍女匆匆过来,对徐氏道:“夫人,老太君今日身子不适,今日就不来参加生辰宴了。”
闻言徐氏哼了一声,道:“不来正好,也省得她又在那挑三拣四,说什么浪费奢靡。”
老太君性格崇尚节俭,但徐氏奢靡惯了,挥霍无度,且时常拿银子补贴她的娘家。
如今徐家大不如以前了,只有徐氏的弟弟徐炳坤在御医院供职,那点俸禄连他自己平日里的交际花销都不够更遑论还要养徐家那么一大家子生活。
所以徐家有什么事都会找徐氏帮忙,徐氏一来心疼自己的弟弟,二来也十分享受被徐家人追捧,几乎是对于徐炳坤有求必应。
当初老太君在相府的时候,徐氏还稍微收敛几分,现如今老太君一直在相国寺礼佛徐氏越发嚣张。
正因为如此,所以这方面婆媳二人平日也没少生矛盾。
上次徐氏才补贴了徐家几万两银子给她那侄子准备做秋试的打点,这次颜清舞的生辰宴徐氏那些银子花的跟流水一样,她正愁老太君知道了会责难她,如今老太君不能参加正好。
但原本楚楚可怜的颜清舞眼中闪过了一丝微妙的精光……
颜家举办生辰宴,大半个长安世家都收到了名帖,这一日上午相府门口便聚集了各府的马车。
一时宝马雕鞍,衣香鬓影,从相府院子还能时不时听见飘出的幽幽丝竹声。排场如此之大,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这相府的老太君做寿呢。
不过前些时日老太君寿宴刚过,相府请了戏班子唱了半个月,流水席都摆了三天,只因这颜相好面子,是个大孝子,长安底下的人是知道的。
细细打听下来,相府如此大的排场竟是为了那二小姐庆贺生辰,如此奢靡铺陈让人不由觉得瞠目结舌。
“听说那相府二小姐和相府三小姐是同一天生辰么,怎么偏偏这只有这帖子上的只有二小姐?”
这相府前些时日真假千金的事情在长安闹的沸沸扬扬的,虽然贵妃和相府有意封锁消息,但这事闹的这么大她们这些深宅大户人家的又不是睁眼瞎。
更不要说那刚回长安的三小姐也是个人物,不过短短数月的时间,就在藏香阁夺魁,献香有功,而名扬长安。
这提到颜家二小姐,自然便想到了那位三小姐,想到三小姐……自然就想到了真假千金那场闹剧了。
这也是为什么颜清舞之所以如此恨佛桑,就算没有豫王,颜清舞也巴不得要将佛桑除之而后快。
只要有佛桑在长安,颜清舞商户女的身份就会成为她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所以,颜清舞恨不得将佛桑除之而后快,除此之外,颜清舞巴不得苏家人永远的在长安消失!
什么骨肉亲情,颜清舞一点都不在意。
十五岁那年那个梦,让她从高高在上的相府千金成为低贱的商户女,从前巴结她的那些人都能嘲笑她,她简直受够那种屈辱的日子了。
她才不要那些假惺惺的温情,只要眼前唾手可得的利益!
现如今颜清舞做到了。
她用了一年的时间,让自己名满长安,成为了相府中无可取代的存在,让徐氏都对她言听计从。
这一次是她身份被拆穿后的第一个生辰,不依旧是高朋满座,众星捧月么……
想到这里,她开始有些同情颜佛桑了。
明明是同一天生辰,可她却门厅冷清,恐怕连个送碗长寿面的人都没有,不像她……
她从那堆积如山的礼盒中,随手抽出一支沉甸甸的金簪,是底下的管事孝敬的。
不过这么大一支簪子自然不是纯金打造的,而是金掺杂着铜。
可对于颜清舞而言,只要面子上足够,足以说明那些管事们敬畏的还是她。至于是纯金还是金掺铜,都不重要,毕竟佛桑什么都没有……
真是可怜啊,就算是用狐媚子手段勾引了男人又如何,在相府没名没分的,豫王怎么可能娶她。
所以颜清舞坚信,只要过了今日,豫王会对她回心转意的!
相府今日是将宴席摆设在碧波园中。
这碧波园临水而建,水中荷叶田田,菡萏开的正好,夏日微风拂过带着淡淡的荷香,以及桌上摆放的香炉熏着名贵的熏香,捧着瓜果的美貌侍女出入。
只见整个园子更是装点一新,柳树上挂着宫灯逶迤,廊下树影里都放着桌椅小几供客人休息。
虽未请戏班子,但却在不远处的亭子里有坊间的琴师们弹奏,方才从墙外听到的琵琶声正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位于主位的徐氏,人逢喜事,比起前些时日的憔悴,显然今日的精神好多了。
下人们是知道徐氏夫妇前些时日病了,见今日徐氏精神如此好,便在私底下议论这些都是二小姐的功劳。
至于是不是颜清舞的功劳佛桑不知道,但佛桑看的出来被众人拥簇的徐氏,肉眼可见的是真的高兴……
前世佛桑被关在栖梧院的柴房中,只听说过底下的丫鬟议论今日二小姐生辰宴,夫人发了好多赏钱,就连宫中贵妃也赏赐了好多宝贝等等。
那个时候佛桑因什么被徐氏罚她已经忘记了,但她记得在那冰冷阴暗的柴房中,透过窗户,看向窗外的天空时是那样的羡慕与……绝望。
那个时候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在相府根本就是不受欢迎的存在,想要离开,但她们已经斩断自己与江南苏家的联系。
偌大的长安,她举目无亲,无处可逃。
她只能自欺欺人的麻痹自己,天底下没有不喜欢孩子的母亲,定是自己做的不够好……
在那之后,她更加谨小慎微的讨好徐氏,却不曾想到越是怯懦越是让徐氏嫌弃她上不了台面。
再到后来,佛桑所做的唯一出格的事情,就是答应了太后赐婚……
她将婚姻当做脱离相府这个牢笼的筹码,却不曾想到却是遇人不淑,将自己沦陷到更为万劫不复的深渊。
从回忆中抽回,佛桑此刻就身处于这歌舞升平的盛筵之中,她发现从前渴望不可及的却也不过如此……
佛桑看着被众人拥簇,衣着华丽的徐氏,眼底闪过了一抹轻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