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和姜家的婚约是从爷爷辈就定下来的,父辈没有履约,一直到孙辈才得到回复。
周晏清和姜栀,同年出生,不失为联姻最好的对象。
两家也不想自己的孩子盲婚哑嫁,于是,两人自小就安排在一所学校,美曰其名,培养感情。
从幼儿园起,姜栀和周晏清就像被绑在一起,同班同桌,结伴回家。
外人看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而两人根本不知道婚约的事情,只当是父母认识,又是邻居,自然而然就会一起上学。
——
盛夏的气息悄悄来临,蝉鸣叫声不断宣示着,一片聒噪。
“姜栀,快点。”
楼下传来一道清澈明朗的少年嗓音,语气中带着不耐烦。
少年穿着云高的校服,薄唇挺鼻,皮肤冷白,身姿挺拔,体若修竹,凉风微微吹起他身上的白色衬衫衣摆,有些凌乱。
“周晏清,你不要催我。”
别墅传来女孩子轻柔的回答,忙里忙慌的。
几分钟后,姜栀终于从别墅里跑出来,嘴里咬着面包,手里拿着牛奶。
她嘴里小声埋怨:“你急什么啊?不是还早嘛?”
女孩一样穿着云高的校服,扎着高马尾,狐狸眼微微上扬,明眸皓齿。
“你再看看现在的时间。”
他有意把手表递到她眼前,暗示她时间。
姜栀自知理亏,撇撇嘴,没有再说话。
眼前这个人是姜栀的邻居,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两个词其实与他们毫无联系。
周晏清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成绩常年居学校第一,各种竞赛金牌第一拿到手软。
如果说上帝给开了一道门,必定会关上一扇窗,而周晏清这个人恰好就是开了门又推开窗的人,成绩优异,长相帅气。
姜栀虽然成绩也不错,但是在周晏清的衬托下就显得格外的差。
两人就读的学校是云市高中,是云市的重点高中,一本率可达80%。
到学校,两人就分开走了,因为不同班,姜栀文科一班,周晏清理科一班。
姜栀刚坐下,同桌孙思语就凑过来和她咬耳朵聊天。
“你知道吗?隔壁艺术班的校花和你的竹马周晏清表白了。”
姜栀愣怔几秒,反应过来,昨天他确实没有和她一起回家,原来是被表白了。
“怎么了吗?这不是很正常的,哪天没有。”姜栀并不觉得奇怪。
“表白当然不奇怪,奇怪的是听说周晏清答应了。”
孙思语一副八卦的样子看着姜栀,希望能从她的表情里找到有些蛛丝马迹。
姜栀愣住,答应了?
那人不是一直说高中不想谈恋爱吗?
而且刚走了一路也没见他提啊,不过他这人的性格就是这样,估计她不问他,他也不会说。
不知道什么情况,她莫名有点胸闷,喘不过气。
最后,只能敷衍几句孙思语,表示不知道这个事就揭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姜栀都避着周晏清,可能是避嫌,总不能让他女朋友天天看到他和她一个女孩子一起走吧。
只是姜栀这几天只要一想到以后和他一起走的人不是她,心里就莫名不痛快,像是压了块大石头,移不开。
周晏清也察觉到姜栀这几天的不对劲儿。
星期一这天,他提前二十分钟等在她家门口。
果不其然,过了几分钟,姜栀就下来了,看到周晏清等在原地,脚步顿了顿,眼神有些错愕。
对方主动开口:“可以啊,姜栀,起这么早。”
“这不是快考试了,想要多点时间学习嘛。”
姜栀一口咬定,自己要为月考复习做准备。
“怎么回事,老实说。”
果然是一起长大的伙伴,互相了解。
见自己被拆穿,姜栀有些泄气,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
她只好破罐子破摔,“你不是谈恋爱了吗?那我只能避嫌。”
语气里还带着埋怨。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周晏清笑了一声,“你从哪儿听来?”莫名其妙。
姜栀底气不足,小声说:“就……学校里传的。”
“无稽之谈。”周晏清解释,“不是跟你说过,高考前我不会谈恋爱。”
说完还用手撸了一把她的头发。
闻言,姜栀感觉心里的大石头被移开,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也随之而去。
“这可说不定,毕竟男生的心也是海底针。”
他俯身与她平视,低沉着问,“那你要不要监督一下?”
距离过近,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心跳不自觉加快。
须臾,她说:“谁要监督你谈不谈恋爱啊!”
留下这一句,姜栀就走了。
周晏清见状,笑了笑,也跟上。
清晨的阳光照射在少年和少女身上,在地面留下两人的背影,极其暧昧。
——
即将要迎来云高一年一度的校运会,这也是将要上高三的姜栀高中阶段最后一场校运会。
作为运动白痴的姜栀很想参加比赛,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其他人报名参加。
看着在座位上发呆的姜栀,孙思语走过来,问:“今年还是不参加吗?”
“我也想啊,可是我不行。”姜栀一脸无奈。
看着姐妹这副自暴自弃的样子,她恨铁不成钢,“怎么不行,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试了才不后悔,而且这是最后一场了,不要留遗憾。”
被这段话说服,姜栀也去和体委报了一个项目:女子八百米跑。
她想要挑战一下自己。
回家路上,姜栀和周晏清说了这个事,顺便问他报了什么项目。
“一个跳高,一个三千米跑,还有一个篮球比赛。”
这不奇怪,他一直都是报这几个项目,而且次次都能拿第一,特别是篮球。
“你可以吗?”周晏清表示质疑。
“怎么不行,我就要试试。”姜栀被他这一句话给刺激到。
周晏清说出自己的想法,“那好,以后每周周末我陪你一起跑,直到校运会。”
“啊!很累的。”姜栀表示不可以。
“就这么说定了。”
语气不容商量。
周六早晨,周晏清准时在姜栀楼下等她。
姜栀也准时下楼,眼神里满是怨气。
“你是不是故意的,让我妈来折磨我。”
姜栀本来是打算赖床的,可是她妈受他所托一直在她耳边嗡嗡嗡地唠叨。
她快要疯了!
周晏清说了一句,“是谁要参加八百米。”
她顿时就噤声。
见状,周晏清拿出专业的范儿,命令她,“把嘴闭上,开始。”
听他的话,姜栀做好准备,开始跑。
从小区内跑到小区门口,刚好八百米,周晏清计算过。
“快点,再快点!”
周晏清在姜栀背后跟着她跑,嘴里说着催促的话。
姜栀真的要疯了,大喊一句:“我真的不行了。”
她现在只觉得双腿像灌了铅,肩膀酸痛,呼吸不畅,汗顺着脸颊流下,渗入衣领。
倏忽间,姜栀停下,双手放在膝盖歇息,嘴里嘟嚷着:“不行了不行了……”
才刚刚跑到中间,也就是四百米左右,而且期间用了三分钟,着实有点差。
不过周晏清也不勉强,体力要一天天练起来。
接下来的一个月,周晏清每周都陪姜栀跑步,逐渐的,她也从三分钟四百米到现在三分钟半八百米,这是她最好的成绩。
上天不负有心人,努力总有回报。
比赛这一天,周晏清和孙思语都在跑道旁边等她。
孙思语在给她喝彩,而周晏清是和她对上视线,她看到他嘴里吐了两个字:加油!
“嘣!”
随着枪声的响起,姜栀旁边的女孩子像一道闪电,给她无形的压力。
但是她一直保持很好的心态。
用周晏清给她的战略,前期保持体力,后期厚积薄发。
两百米。
一百米。
快到终点了,期间姜栀一直保持着前三的名次,还剩一百米时,她有些体力不支,后面的同学也趁机赶上,她落后两名,处在第五名。
她不甘心,抬头看,周晏清拿着水在前面等她,想到这一个月以来的训练,心里顿时燃起一股热血,奋力前行跑。
超过一名,两名……
还有几米的距离,她和第一名相差不大,几乎同时到达终点,但她是第二名。
到了终点,姜栀刹不住车,而终点的尽头是周晏清,她一把扎进他的怀里。
快跑后带来的心跳加速,和少年的心跳重叠,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皂香味。
周晏清的手无处安放,只能悬放在半空,耳根也不自觉红起来。
姜栀双手环抱着周晏清的肩,在人声鼎沸的氛围里,她只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心跳以及微微滚动的喉结。
她的脸一下子红起来,把他推开。
虽然一起长大,但是她和他从来没有过这么亲密的动作。
幸好人群中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与跑道边缘处的拥抱。
周晏清轻咳一声,把手中的矿泉水递过去,“渴了吧。”
姜栀也接过水,扭开抬头猛喝一口,试图用此来掩饰尴尬。
“跑得不错。”周晏清试图转移注意力。
“那当然啦,也不看看我的教练是谁。”
一句玩笑话成功把暧昧的气氛冲走。
两人对视一眼,又迅速移开。
炽热与刺激共存的夏季,少年与少女的心头埋下心动的讯号,心动者不知情。
校运会告一段落,马上就要迎来升高三的期末考试,这也影响班级人员的调动,优者居上,劣者居下。
姜栀在文科一班的排名偏靠后,成绩一直不太稳定,这次考试她也担心自己会因此被筛下去。
她的数学一直上不了台面,不及格也是常见。
语文和英语几乎可以满分,文综也不差,就是数学一直吊车尾,也是这个原因,所以她的成绩跳动幅度一直很大,不稳定。
相反,周晏清每一科都学得很好,于是自告奋勇给她补习,也就出现每天晚上准时准点来她家给她补习数学的现象。
由于两家距离不远,家长们出于婚约的事情,所以对两个孩子放心,没有任何意见。
这天晚上,周晏清依旧在给姜栀补习。
“这里加一条辅助线,然后……”
说的正好是姜栀最头疼的立体几何,被说得一头雾水的她,陷入困境,于是道:“我怎么这么笨的啊。”
说完,还用手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你干嘛?”他把她的手拉下来,继续说:“耐心点。”
姜栀只能重拾信心,在一旁默默地刷题,而周晏清则在旁边气定神闲地看课外书。
真是过分,学习好的人就是这么有恃无恐。
在又一次被题目看昏了眼后,姜栀趁周晏清不注意,默默抽出自己白天写的诗歌,那是一首关于爱情的诗歌,但是还没写好。
姜栀喜欢写诗,准确来说是喜欢写东西,因为写得多,所以她的作文总能被老师评为优秀作文。
就在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的时候,旁边的周晏清早就注意到她的动作,只是不想拆穿,想看看她要搞什么鬼。
只见她拿出一个本子,上面写了密密麻麻的文字,他看不清。
趁她不注意,他走到她身后,刚看到了本子上的字,没来得及看清就被人用手盖住。
盖住本子的人真是姜栀,她有些不满:“你干嘛?”
这里面可是她的秘密花园,不能让人随便看。
“没干嘛,就看看。”
“你以为是电影啊,想看就看。”
这时候,周晏清骨子里的劣根冒出来,越不想让他看的东西,他就想看。
趁姜栀不留意,他一把抢过那个本子,没来得及打开,面前的人就扑了过来,嘴里大喊:“你干嘛!还给我!”
他故意,“不给。”
她不想跟他抢,就这么看着他,也不说话。
倏忽间,她的眼眶氲氤出湿意,顿时红了眼。
周晏清慌了,不知道她会有这种反应,以前也这么玩,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她哭。
他把本子放在桌面上,抬手用指腹抹掉泪珠,小心且谨慎,微带哄的意味,柔声道:
“我错了,别哭了。”
姜栀把头扭到一边,不想理他,自己独自落泪。
她本来也不想哭,只是刚刚被数学题折磨得痛不欲生,学又学不会,自己的本子又被他抢去,里面全部都是她写的一些诗,和散文,还掺杂着她的心事。
她知道他没有恶意,但是情绪上来就是想哭。
姜栀坐回她的座位,收拾好她的本子,一边掉眼泪,一边写要命的数学题。
周晏清肉眼可见的不知所措,他没哄过女孩子,此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虽然没经验,但他还是走上前,把他的两根手指立放在桌面,俨然做出一副跪着的样子,愧疚地说:“我真的错了。”
姜栀没绷住,转哭为笑,因为哭过,她的眼睛明显红红的,对上他愧疚求原谅的眼神,有些心软,带着鼻音说:“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
愿意说话就好,周晏清心里的愧疚也减轻一点。
他在她旁边坐下,把她手里的笔拿掉,“走,带你去玩,算我赔罪。”
“啊,可是我的数学题还没写完。”
她说话带着哽咽,语气满是遗憾。
“玩回来再写。”周晏清帮她做决定。
他牵着她的手,越过热闹的人群,到市中心广场,看了音乐喷泉,看了夏日烟火,玩了路边游戏。
夏日蝉鸣不止,躁动不已,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马路的两边有些许荧光。
周晏清问:“还伤心吗?”
姜栀一愣,笑了笑,释然道:“其实刚才我也没有那么伤心,就是突然有点伤感。”
“为什么?”周晏清又问。
“啊?”姜栀疑惑。
“为什么伤感?”周晏清补充道。
“因为怕自己会跌下去,怕没有未来。”
周晏清怔愣几秒,这还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她对学习上的担忧。
以前的她无忧无虑,不关心学习,也不在意成绩,但是每次考试都会全力以赴,因为有基础在,所以成绩也能不错,原来她也在学习上害怕。
他摸了摸她的头,笑了笑,“我帮你。”
“可是我太笨了,数学怎么学都不会,到底是谁发明的数学啊!”
她倏地大喊一句,发泄自己的情绪。
周晏清一本正经地解释起来,“数学的发明者有很多说法,最认可的是中东的花拉子米,也有人说是原始人但是没有姓名,也有说是亚里士多德的。”
姜栀:“……”
周晏清:“没有人天生蠢笨,学不会的原因只能是不够努力,我永远相信天道酬勤,所以,不要妄自菲薄。”
被人肯定的感觉,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快乐。
那一刻,姜栀热泪盈眶,少年的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终于,在周晏清的帮助下,姜栀的数学突破百分,其他科也正常发挥,成功留在文重一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