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退回一个小时前。
张雨开着粉色宝马，载着李述穿过某栋古旧的居民楼。
正要将人放下，但少年却道：“教练，我想去渝大看一眼。”
张雨顿时一个冷眼扫来。
“刚才你怎么不说？”
这小子住的地方可是跟渝大是两个方向，故意的吧。
“因为我不想回家。”
少年的刘海依旧遮挡着眼睛，伴着他死气沉沉的声音，更加凄惨可怜。
张雨回想着少年那个家暴的父亲，懦弱的母亲，瞬间歇了跟他计较的心。
车头掉转。
张雨边开车边语重心长地教导小高中生。
“你为什么想去渝大看看？你是不是想考到那里？考那里的话你分数得很高才行，不过也有几个专业分数要求没那么高，你可以试一试。”
“不过呢，你现在才念高一，学习什么的不急，拥有强壮的体魄才是最重要的！”
“知道。”少年低着头，慢慢应着她的话。
每一句话都没有漏下。
中途张雨将车开去加油站了，还疑惑地看了眼旁边终于舍得多给点反应的少年。
“稀奇，你居然知道说一句答一句了。”
少年看了她一眼，却被头发遮住，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张雨也没在意，倒是排队加油的时候遇到了熟人。
蓝色摩托车“咻”的一声停在对面。
许敬尧推开挡风镜，偷窥似地瞄了眼副驾位上的少年，若有所思。
“搞不到段之桁那家伙，你就来搞这口小男生啊。”
他眼神复杂，“啧啧，真人不露相啊。”
“你在瞎说什么！”
张雨拳头捏紧，直接上前给他胳膊来了一拳，听得手下败将痛呼出声，才满意收回。
她双臂抱胸，边看着阿姨给车子加油边解释：“这是我馆里的学员，你别瞎猜。”
顺便人身攻击，“我可不像你，什么都搞。”
许敬尧呵了一声，“谢谢啊，我也不搞十八岁以下的。”
“切！”
张雨抬着下巴，懒得理他，待车子加满油，招呼都懒得打直接走了。
许敬尧将车盖子拧好，忽地想起什么，看着粉色宝马消失的方向。
“平安符忘了给那家伙，先还了再说吧。”
他戴好头盔，飞快追着。
张雨丝毫不知有个家伙正开着摩托车追在她身后。
她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松弛。
她警惕地察觉到什么不妥，试图踩下刹车，将车子停下，却发现全身无力。
同时，手臂无力垂落，独留方向盘一动不动。
现在还能睁着眼睛已经是极大的意志力。
“李述……”
她唤着副驾位上的少年。
此时已经到了一个拐弯处，眼看车子要撞到车道外面。
这时，一只削瘦的手扶上方向盘轻轻转着。
车子平稳驶着。
“教练。”
少年透过刘海看着她，接下来的话给了她沉重的一击。
“你为什么还不睡过去呢？”
幽幽的话透露了他正是造成张雨肌无力的人。
张雨瞪大眼睛，即使浑身乏力，头昏脑涨，可她眼中的犀利依旧未散去，正紧紧地盯着少年。
“你的目的。”
即使为人鱼肉，她依旧很镇定。
“替人办事。”
少年并不打算多说什么。
他连十六岁都没到，却是学会了开车。
此时正慢悠悠地转动着方向盘，将车子的速度调低。
“既然教练不愿意睡过去，那就说说话吧。”
他似乎有些享受此刻的氛围。
张雨眼皮一直耷拉着，她必须将自己全部精神集中在少年身上，才得以保持清醒。
“你是替谁办事？”
少年并没有瞒她，“一个想杀了你的群体。”
想杀了她？
除了那群沾染D品的亡命之徒，她想不到还有谁了。
还真是如之桁哥哥所料，这群人果真还有残余势力一直藏匿着。
“他们为什么老想杀我？”从去年盯到现在，可真是够顽强的。
“他们说讨厌你穿粉色。”少年看了眼她的一身粉。
张雨：“……”有病的D贩子！
要是换平时，她很乐意被抓过去，直接把窝点捣了。
但绝对不是现在这种弱鸡状态。
她怕醒来的时候手跟腿都没了！
脑子转了转，她试图用声音通过手机自动传递信息给一直跟随的保镖。
少年道：“教练，车上装了屏蔽器，消息发不出去。”
张雨气结：“你什么时候装的？”
“你下车加油的时候。”
“……”
张雨试图打感情牌，“我救过你，你却恩将仇报？”
“谢谢教练的搭救跟帮助，让我有能力抵抗那个噩梦。”
少年一直看着前方，说话依旧是那种半死不活的丧气状态。
张雨更气了，“你就是这么谢我的？！”
少年不语。
他沉默着，初成型的下颔线略有些锋利，透着不符合年龄的阴郁。
张雨也不想跟他说话，咬着舌尖，极力保持着清醒。
“教练。”
少年忽然道：“你救了我，却又给我带来了新的噩梦。”
他似乎没有打算隐瞒她什么。
“他们殴打我的时候，我没有答应；给我注射D品，让我染上毒瘾半夜忍受噬心剧痛时，我没有答应；直到他们捉走我的母亲，送回两根手指还有一个……视频。”
他没有再说下去，却无形之中透着一股哀伤。
知道前因后果，张雨眼中的冷意散去，面露愧疚，“对不起。”
“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帮你，警察也可以帮你，你也不用走上歧途，你现在这样是犯法的！”
她仍然试图劝解这个误入歧途的少年。
“谢谢教练至今还想着拉我回来。”
少年唇角上扬，“但是没必要了，我已经无法回头。”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将一个小瓶子放在她鼻下方。
张雨死死盯着他，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只能沉沉闭上眼睛。
睡吧，我不会将你交到那群人手里。
少年将瓶子扔到后面，看着前方道路，眼底渐渐浮上一层死气。
许敬尧半路被某个前女友看到，缠了一会，这会才追来。
中途看到疑似张雨保镖的车子，还“嘀”了几声顺便打招呼。
他看着前方某辆老大爷逛街似的宝马，“啧”了一声，加快马力打算追上将平安符扔给正主就跑。
却在下一瞬，看见一个永生难忘的画面。
缓行的粉色宝马突然以极快的速度瞬间冲向前方的大石碑。
翻转、坠落、碎裂，不过两三秒。
大量血液蔓延出来。
引起一地惊慌。
—
渝北大学某食堂。
挂在中间墙上的电视正缓缓地播放着新闻。
【下午三点五十五分，西北大道发生一起车祸，一辆粉色宝马失控撞毁，司机当场死亡，另有一名高中生重伤，目前送往医院急救……】
林知意不敢置信抬头。
画面中是一张已经打码的照片，可她分明能看到模糊之下，粉色长发没入血海里。
手里的面包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