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
西汀园别墅。
段之桁从梦中醒来,脑袋昏沉。
没注意B市的气温,昨晚只穿了简单的大衣,他着凉了。
因为过年,保镖跟钟点阿姨也放假了。
他简单地吃了药,再泡点冲剂,靠在客厅沙发上继续养神。
忽地,他睁开眼睛。
将昨晚就已没电的手机插上充电器,动作中透着一丝急切跟紧张。
待手机开机,迅速点开微信,看着头像上的四个红点。
他呼吸微紧,慢慢点开聊天界面。
入眼是“分手”两个字,手指骤然收紧。
待看清那四条消息的内容,才放宽心,眼神渐渐疑惑。
试探性地发了条消息过去。
段之桁:【知知,我做错了什么?】
顿了片刻,又补了一句。
段之桁:【你不想要的,我不会强加给你。】
段之桁:【你放心。】
G市。
林知意坐在舅舅家的沙发上,听五六个长辈们唠嗑她跟林西洲又长高了多少。
她跟林西洲全程非常懂事地点头,就怕哪里慢了被说不礼貌。
早起的哈欠全都被他们收回肚子里去了。
手机亮起,是段之桁。
她状似无意看了眼跟舅舅说话的林妈妈,就出去了。
只剩下林西洲一个人继续迎接长辈们慈祥的目光。
林知意站在阳台上,慢慢回着那边的人。
林知意:【没什么。】
昨晚吃瓜吃到凌晨三点,六点半起床,她现在困死。
林知意:【就有点好奇新闻上你爸妈的事情,真或假?】
林知意:【我就随便问问,也不也是那么想知道。】
昨晚段氏发了通知,声明图片视频为假,其中还混入了不少水军散布真真假假的视频跟评论,企图浑水摸鱼。
深谙饭圈之道的林知意一眼看出这是洗白手段,无语了好一会。
没想到看着是个人,结果不是人。
段之桁那边似乎并没有隐瞒的意思。
段之桁:【真的。】
段之桁:【我生父出轨了。】
林知意有点怜爱他:【那你还好吗?】
换做是她的爸爸出轨了,她会觉得他在背叛这个家。
段之桁:【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我很好。】
林知意更怜爱他了,发送一串表情包安慰他。
不是兔子就是猫,甚至还有搞怪的二哈。
段之桁闷笑出声,晕眩的头脑也渐渐变得清明。
又聊了一会,这对话才截止。
仰头将冲剂全部饮下。
他随便叫了点吃的,穿上厚大衣,直接出门了。
—
段家别墅。
童管家给剩下的几个佣人放了假,此时的别墅非常安静。
僵持了几个小时。
两位主人家一东一西地坐在客厅两边,面色冷沉。
茶几上摆放着一份离婚协议,轻飘飘的几张纸,只有一个人的签名。
赵女士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觉,眼里的血丝很深。
她不知是第几次不耐烦了。
“签字。”
“你的那些东西我不要,还给你。同样,我送你的那些,麻烦你还回来。”
这份离婚协议在她决定离婚时,已经叫人整理出来。
近二十年的资产很难全部算齐,现在只有简单几张纸。
段擎神色阴晦,视桌子上的那几张纸为无物,“我不会签字。”
他也同样一天一夜没有睡,只是精神看起来比她要好。
“我们结婚二十五年,早已分不清你我,不可能离婚。”
赵女士不愿跟他废话,她靠着沙发扶了扶额头,舒缓身心的疲倦。
“你分不清,我分得清。”
她言语嘲讽:“你送我的东西,我会叫人全部整理出来,到时候一并还给你。至于我送你的,你爱怎样就怎样,反正我拿回来了,也是要扔掉。”
“别人碰过的东西,我不要。”
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写着嫌弃两个字。
段擎冷声警告:“赵清浣。”
他无法忍受从前那么爱自己的人突然不爱他,甚至厌恶他。
从前他只要冷一下脸,她就会过来说软话。
但现在她不会了。
她爱他,但她更恨他。
恨他毁了自己的完美爱情。
“何必呢?”
赵女士语气嘲讽,“不是你先背叛我的吗?干嘛做出这么一副被人背叛的表情?你不觉得好笑吗?段擎。”
段擎看着她,忽地低声服软,“是人都会犯错,你总要给机会原谅我。”
赵女士质问他,“那我怎么没犯错?我怎么不会出轨啊?”
段擎抿唇,身上的气息有些冷。
段女士冷笑:“假如我也出轨了呢?你会原谅我吗?”
她看着男人眼底骤然迸发的寒光,仿佛只要她敢迈出一步,就会将她关起来。
“你看,你也做不到吧。”她讥讽道。
静默片刻。
段擎唇角忽地扬起一抹残酷的笑,“我是做不到,但这个世界本就不公平,尤其是男人跟女人。”
迎着妻子不敢置信的目光,他缓缓说出社会的明面规则。
“男人情人多,是风流佳话,女人情人多,那就是淫乱不堪,自甘堕落。”
“清浣,没有哪个男人会原谅自己的妻子出轨。”
赵女士瞪大眼睛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丈夫。
心脏某个角落钝痛着。
其实他根本不爱她吧?
不然为什么会说这些话来伤害她?
“同样没有哪个女人会原谅自己的丈夫出轨。”
段之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他拎着一个黑色公文包,冷冷看向自己的生父,“段总,望周知。”
见到自己的儿子,恍惚的赵女士仿佛有了主心骨。
她小跑过去,靠着他肩膀再也没忍住大声哭了出来。
声音凄婉,仿佛失去了全世界。
段擎眼神晦暗,手指渐渐收紧。
段之桁冷眼扫去,拍了拍赵女士的肩膀,低声道:“先上去休息,我来跟他说。”
赵女士边抹着眼泪,边点头。
此时的他们仿佛世界上最亲近的母子,没有任何人能插入。
包括段擎这个曾经最爱的丈夫。
赵女士的身体早就扛不住,没有再看段擎一眼,直接上楼了。
客厅里。
两个同样高大的男人相视而立,散发着古怪的气氛。
“段总。”
段之桁将公文包放到桌上,扫了一眼旁边的离婚协议书,声音平淡,“离婚协议,签完之后,别忘了去领个证。”
段擎气笑了,他早已对刚才母子相依那一幕不满,“你有什么资格管我跟你母亲的事情?就凭你是我们的儿子?”
“儿子这个身份的确不够资格。”
段之桁提醒他,“赵女士的妻子身份还不够吗?”
“那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不用你来插手。”段擎声音冷酷,“还有,你害得段氏名誉受损的事,也该给个交代了。”
段之桁扫了眼桌面黑色的公文包,“交代都在这里。”
一些平平无奇还会让人大吃一惊的证据罢了。
“只是段总,我需要提醒你一件事。”
他道:“我跟赵家会不惜一切代价帮助赵女士跟你离婚,你可以不离婚,前提是你能承受后果。”
段家虽是三大世家之首,却未必能永远站在高位,私下早已受敌颇多。
赵家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不会看着唯一的大小姐受欺负。
同样的,即便没有多少感情,他也不会让生母陷入困境。
“是么?”
段擎言语嘲讽:“我倒是没想到你对你母亲还有亲情,之前不是还挺会生气的吗?”
段之桁平静道:“不是每个人都像段总,父亲死了还在国外出差,倒是个大孝子。”
段家前任掌权人从住医院到病逝,段擎只来过两次,来了也不过坐十分钟。
可笑的是,爷爷死之前还念着他。
而赵女士生病住院,他能空出一天时间去陪她。
偏偏,他对赵女士也是不真。
可笑的一家人。
段擎也觉得他可笑,“你不是我,你不会理解。”
段之桁的确不理解,正如他跟段擎跟赵女士的亲人关系,旁人也很难理解。
不想跟他说更多的,他扫了眼离婚协议书,“段总记得签字就行。”
计划仍然在进行,新公司那边也需要人手看着。
接下来他不会有空余时间。
脚步还未全部踏出门槛,段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段之桁,你也是男人,你以后会明白我的。”
“越是成功的男人,就越是需要更多女人。”
“今天你让我跟你母亲离婚,明天你的孩子就会让你离婚!”
段之桁没有回头,只一句简单的话送给他。
“别用你自己的龌龊揣摩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