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距离,林知意看不清对面人的表情。
也不知道本该离开的人为什么又回来了,还正好发现了她。
不过该来的还是要来,有些事也该今天了结,此时林知意心里竟有种“终于来了”的坦然。
她回头对凌渊道:“对,我认识他,我先过去了,拜拜。”
冲凌渊摆了摆手,便要过去找段之桁,却见对面的身影已经先她一步迈开腿。
长身如玉,气质出尘,包裹在黑色长裤下的双腿笔直而修长,缓缓行走中,大衣下摆翩然而起,透着一丝飘逸闲散。
身后的景象、周围的车鸣声都成为他的背景,在这天圆地方中,仿佛只有他是唯一的存在。
林知意收回迈出的脚步,瞄了眼两侧的车辆,确定他安全,才收回视线,朝旁边的凌渊干巴巴道:“他过来了,我不用过去了。”
凌渊道:“看见了。”
他站在林知意身后,穿着白色的棉服,手里捧着一束粉色玫瑰,加上林知意手中也有一枝,路过的人很难不把他们想成一对。
越是走近,段之桁越是能看出两人过分的匹配,他眸色渐深,身上隐隐冷漠地气息无端扫向女生身后的人。
而凌渊也认出了这个人是谁,正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段神。
随着段之桁走近,那张俊美逼人的脸更加清晰,林知意心跳越发加速,如果不是因为冬天衣服穿得厚,怕是都能听见了。
在人刚站到面前时,林知意先开口,“师兄,好久不见。”
似乎因为天气冷,她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
凌渊也礼貌地喊了句,“段师兄好。”
一人一句,倒真的像是一对小情侣在跟前辈问好。
周遭气息无端降了三分,林知意只当今天天气预报不准,唯有身高比段之桁矮了小半个头的凌渊看清了他脸上的表情。
似乎要把他丢出去的那种呢。
凌渊勾了勾唇,朝对面的人扬了下眉,非常友好地笑着,不含任何疑似被针对的不满。
段之桁站定,离林知意只有半条手臂的距离,垂眸看着她,似是要把这一个月错过的时间看够,声音也一贯的温柔好听。
“好久不见,知知。”
紧接着,看向她手中的玫瑰顿了半秒,声音有些哑,“我来晚了吗?”
他低垂着眉眼,眸色在冬日之下越发的剔透,宛若宝石一般,专注地看着她,似乎要将她牢牢锁住。
林知意忽地觉得手中的玫瑰有些烫,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便扯过一旁凌渊,热场子一般介绍。
“师兄,这是我的同学,叫凌渊。”
她又冲一旁的凌渊道:“凌渊,这是段神,我们学校的活字招牌。”
“你们认识一下吧。”
林知意强行要他们认识,两人也不会辜负她的好意。
听到她的介绍,段之桁眼底的暗色褪去一半,原来只是同学,他伸出手,“段之桁,幸会。”
身上的威压少去,凌渊也伸出手,笑眯眯的,“凌渊,幸会。”
两只手简单地握了一下,便分开,并没有什么不合的征兆,但他们也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林知意想着背包里的几张卡,便朝一旁的凌渊暗示。
“你不是还要去看奶奶的吗?你先去吧,免得老人家久等。”
凌渊接收到暗示,点了点头,只是走的时候随口说了句,“下次有空我带你去看我奶奶啊。”
林知意连应声的机会都没有,他就一个闪身,跑到了对面去。
她只得闭嘴,然后看向旁边的青年,触及他那因为消瘦而显得更加冷冽的侧脸,又连忙垂下头,她怕她心软。
“为什么来这里?”段之桁忽地开口。
林知意:“!!!”
她一把抱住旁边的人形立牌,似乎想要获得点支撑,“我是来给你还东西的。”
她边说边从背包里拿出几张卡,黑的金的都有,一股脑子地塞给段之桁。
冰凉的五张卡躺在手心,段之桁紧紧握着,眼底浮现一丝亮光,“知知,这是什么意思?”
他眼中的惊喜清晰可见,仿佛溺水之人寻到了一根浮木。
一时间林知意有些不敢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她可能真的有点坏,坏得很彻底了。
一股风不经意吹来,吹起林知意的发丝,露出她白皙的脖颈。
她没有戴围巾。
段之桁将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想要替她围着,却被一根纤细的手指挡住了。
明明是很轻的力道,段之桁却不敢再向前一步。
林知意藏在袖子下的手紧紧抓着轻飘飘的人形立牌,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绝交的意思。”
声音柔软,语气却异常坚定。
段之桁眼底的光瞬间暗下,一片死寂。
他哑声开口:“为什么?”
她是个对朋友很看重的人,为什么、为什么她会主动抛弃他?
这一刻,段之桁宁愿她没有把卡还回来,起码他还能用来做交易。
有了开头,后面的话也就没那么难说出口。
林知意强忍着心底的涩意,慢吞吞地撒谎:“因为我不喜欢你,也讨厌别人抱着别的心思跟我做朋友。”
这段时间,也够她想明白段之桁为什么会喜欢她了。
无非就是,他跟她一样,是个颜狗,可能初次见面,就对她有了点好感,相处过后觉得不错,就追求她了。
相比于其他倒霉的前任们,他对她的喜欢可以说写在明面上了。
但这些喜欢是建立在外表上的,迟早会因为年老而逝去,根本就不会维持多久。她现在对他是有好感,可扪心自问,如果段之桁一开始对她恶言相向,或是像许敬尧那样调戏她,她还会对他产生好感吗?
当然不会,她又不是受虐狂。
有了最初的标准,她也无法接受五年后、十年后,他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对她偏爱,不对,八卦群打赌他们成了也不超过两年。
她自认胆小怕事,见过不少恋爱脑,她也会害怕自己哪天变成那些歇斯底里不淡定的样子。
段之桁抿着唇,心脏不受控制的发疼,疼到喉咙,他低声解释,“我喜欢你是真的,跟你做朋友也是真的。”
恍惚间,林知意仿佛听到了他的哭声,她垂下眼睛,在鼻子发酸前飞快说着分别话。
“可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跟我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我也没想过要跟你有别的什么关系,我们该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了,本来就不该来往的。”
她低垂着圆溜溜的脑袋,可说出的话却又是那样的绝情。
段之桁不死心,“你是不是讨厌我从前的感情关系?我可以解释……”
林知意打断他,“我不想知道那些,做了就是做了。”
段之桁僵在原地,脑袋嗡地一声,空白了。
他尚且不能原谅伤害过他的父母,又怎么会觉得只要他解释了,她就一定会接受他呢?
她甚至从一开始就只欣赏这张父母给的皮囊,与他无关。
手指发颤,轻飘飘的粉色玫瑰几乎要抓不住,林知意张了张嘴巴,努力放平呼吸。
“段之桁,就这样,以后也别见了。”
转身那一刻,眼泪止不住地流下,她边走边甩着手里的花,假装解决了一个麻烦后的轻快。
冷风由内而外地渗透骨骼,腿上还未痊愈的伤口似乎要裂开。
段之桁哑声喊着,“知知,我腿疼。”
从前只要他们闹出了尴尬不愉快,只要他示点弱,她都会回头的。
林知意听见了,她没有回头,步伐越来越大,似乎害怕身后的人会追上来。
段之桁眼眶发红,“林知意,我腿疼。”
可他喊的那个人已经跑出很远的距离,拐个弯就会永远消失在他眼里。
他后知后觉地迈开腿想要追上,小腿却猛的一疼,整个人摔倒在地。
再抬头,已不见那抹白色身影。
公路对面的童管家一行人看见,顿时慌了,连忙赶过来把人扶起。
“少爷,你……”
童管家愣住了,他看着面前双眼发红,流下几滴眼泪的青年,不敢再开口了。
自少爷六岁起,他从未见他哭过。
段之桁推开要背起他的保镖,声音沙哑,“走吧。”
他缓步走着,背影萧条,透着浓浓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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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章,九点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