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见“黄大仙儿”,老僧狗直觉感到有什么不对,「它」刚想回头仔细听听,就见青庭飞也似地往客栈的方向拔腿就跑。
“咋的了?!”老僧狗一着急又飚出了人话。
“结界破了!”青庭已经跑出老远。
老僧狗一惊,连忙四腿狂奔跟上。
刚拐进客栈所在的那条街,一人一狗就感觉空气闷热得不行。
热气从客栈的屋顶和墙壁蒸腾而出,隔壁的店铺和树木都在热气中扭曲摇曳起来。
髓变的房间在客栈侧面,窗口已经大开,对面是无人的窄巷。
青庭脚步没停,直接飞身一跃,从外墙蹿上了二楼,跳入髓变的房间。
老僧狗急得不行,但是「它」没那个本事,只能奔入客栈往楼上跑。
从窗口进入房间后,青庭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龙头人身形态的髓变,赤脚盘腿在地上闭眼打坐。
他穿的灰色布衣被从体内涌出的热浪鼓起,手脚和脖子的皮肤都已接近赤红。
巨大的龙头被一截细小的脖子支撑着,金色的龙须在从鼻孔吹出的热浪中不停飞舞翻滚,整个龙头都被一层金红色的微弱的火苗覆盖着。
罗大肉和玄英汗如雨下,二人一刻不停往髓变身旁一桶一桶倒冰块。
大堆大堆的冰块在靠近髓变之后很快融化蒸发,有些离得近碰上了他的皮肤甚至会瞬间气化。
一群黑衣侍卫在房间门口排成一条长队,接力往房间里提送冰桶。
但房门只开了道能容水桶出入的缝隙,而屋里的三人在内室里,门外的人完全看不见屋里是什么情况。
他们更不明白为什么大桶大桶的冰往里送,一只接一只空桶又很快被递出来,屋里还一直往外冒热气。
冰呢?
水呢?
老僧狗穿过门口的黑衣人队列,像一阵黑风穿进了屋里。
「它」看见青庭正在徒手去翻髓变的眼皮。
紧闭的眼皮被翻开后,原本金色的竖瞳已经开始涣散。
他要遭不住了!
青庭在胸前画了个诀,立即化身为一条身覆薄冰的青色大蚺,缓缓绕上了髓变的身子。
青蚺贴上髓变后,身上的薄冰很快气化,青色的鳞片马上被烫得泛红发紫。
于是她变幻出更厚的坚冰覆盖住全身的鳞片,像披上了一副玄冰铸造的铠甲。
冰甲的效力显然更强,片刻之后还没有完全消融。
半盏茶后,屋内的温度明显下降。
从门口送进的冰桶没停,如今冰块已经在髓变身边一圈堆成小山,地上积了大片水渍。
又维持了一阵后,青蚺缓缓抽身,盘到地上后在一阵烟气中化回了小姑娘青庭的模样。
她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整个身子摇摇欲坠。
罗大肉眼疾手快伸出胳膊扶住了她,“你还好吧太奶?”
青庭瞪了罗大肉一眼,喘息不止但坚持道:“叫我青庭。”
“哦对,青庭,嘿嘿。”
“嘿嘿个屁。”青庭挣开罗大肉的胳膊,“快把镇魂锁拿出来。”
罗大肉一愣,下意识看向玄英的方向。
玄英一脸迷惑,昨夜在郊外,镇魂锁不是被师尊打飞不见了吗?
当时天色已黑,他双翅重伤又忧心凤儿,根本无暇去捡回那个镇魂锁。
罗大肉眼看着也藏不住了,松开支撑青庭的胳膊后,伸手掏向了衣服底下的胸毛。
抓了几下后,掏出了那个带着小金铃的镇魂锁。
“你怎么会...”玄英欲言又止。
青庭一把抢过镇魂锁,把它铐上了髓变的手腕。
镇魂锁在髓变的手腕上震动了几下,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之后髓变的巨大龙头开始逐渐变小,龙头的特征在变小的过程中也慢慢消失,变回了人头的模样。
变化回人形后,髓变这次并没有像以往几次那样直接翻白眼晕倒,他睁开眼睛后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和一条黑狗,眼睛里充斥着歉意、委屈与恐惧。
“你还好吧?”青庭伸手在髓变的眼前晃了两下,“现在清醒了吗?”
“嗯...”髓变点了点头,抬手去揉酸痛不已的脖子,又突然顿住动作,问道:“你是...?”
“她是你太奶!”罗大肉已经来到髓变身旁,热络地解释着。
“啊?”髓变迷惑地在青庭与罗大肉之间看了两个来回。
“我也挺惊讶的,”罗大肉继续道:“但看上去你俩还真是一家的。”
髓变依然没有吭声,他从小到大一直住在大威天龙寺。
过去的十几年里,他几乎每天都在想,自己的父母是否还在世,或者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亲人。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辈子第一个接触到的亲人,竟然是眼前这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所谓的“太奶”。
髓变没有立即“认亲”,他在思考眼前的姑娘是自己太奶的可靠性。
“唉,算了”青庭状似轻松地一挥手,“毕竟我长得实在是太年轻了,你叫不出口也正常。”
“... ...”髓变嗫嚅了一下嘴唇,心想倒不是因为这个。
见髓变还是一副怀疑的样子,青庭继续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道:“你叫我青庭就行了。”
“蜻蜓?”髓变的反应跟当时的罗大肉非常一致。
“青青河边草的青,庭院的庭。”这回是罗大肉抢答的。
“哦,青庭。”髓变冲罗大肉点了点头。
沉默片刻后,髓变看向青庭,道:“我记得你的气味。”
“什么?”青庭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前几日在郊外,我被红衣老妖头掐住脖子的时候...”髓变顿了顿,“之后出现的那条黑色的巨蚺,跟你有一样的气息。”
红衣老妖头?玄英嘴角抽搐了一下,老僧狗与罗大肉险些笑出了声。
“嗯...”青庭平复了一下情绪,“那黑蚺就是我。”
“那当时我为什么觉得自己与那黑蚺有着强烈的联系?就,就好像我自己就是那黑蚺一样...”髓变越说声音越小。
“唉,傻孩子,”青庭摸了摸髓变锃亮的光头,“因为我是你太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