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场村东,李氏府邸。
李云飞刚从扭腰镇回来,府里只有守夜的门房还未睡。
自从上个月李老爷去世后,他才开始全面接手李家绸缎庄的生意。
李老爷还在世时,身为女婿的他一直像是李老爷的跟班。虽然生意场上的人对他也十分客气,但他知道自己在别人心里的斤两。
如今全盘掌握李氏的生意后,本以为会自此扬眉吐气,万万没想到这才过了半月左右,绸缎庄就问题频出。
不是料子出了问题就是客人闹事,昨儿一早五个铺子的库房竟然同时走水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掌柜的立即派人跑来侯场村通知他,他不得不跑去邻镇的铺子亲自查看一番。
上上下下忙活几个时辰才扑灭了火势,他派伙计报了官,又跟掌柜的交待了如何重修仓库以期尽快重新开张。
安顿好一切已是深夜,李云飞惦记着府里的人儿,所以没有在扭腰镇住下,披星戴月地回了侯场村。
一路上他都在琢磨,邻镇一共五个铺子,小厮伙计都是在李家的铺子做了许久的长工,之前一直都没有什么大问题。
前些年偶有一两个手脚不干净的,都会被李老爷很快清理门户。有了那些杀鸡儆猴的例子,最近两年铺子里都还算平静。
最近也没有招新人,怎么会发生这么多让人头疼的事?
李云飞愁容未退,带着一身寒露进了府邸。
他在后院的回廊岔路口犹豫了片刻,然后转身向左去了西边的小院。
进了厢房,屋里漆黑一片,没有点灯。
她应该已经睡了,估计是以为他今天不会回来了,所以没有留一盏灯。
进了里间,安神香袅袅袭来,李云飞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压下身来。
他不想吵醒她,于是悄声褪去外衣,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掀开了帘子,在黑暗中摸索着上了床。
他才刚轻轻躺下,床榻里侧的人就贴了过来,轻柔地揽住了他的腰。
“吵醒你了?”李云飞低声问。
“没,”女声发闷,好像蒙着被子,但还是可以听出温柔至极,“我一直在等你。”
“赶紧睡吧。”李云飞轻轻拍了拍那柔滑的手臂。
“不要。”女声撒娇道,接着翻身压到了他的身上。
瀑布般的长发垂到他的脸上又纷纷滑下,李云飞心神一荡,接着便沉浸在一片柔软中。
... ...
髓变醒来时发现大黄窝在自己怀里,狗头还搭在自己的胳膊上,睡得很香的样子。
虽然不想弄醒它,但他得起床做出摊儿的准备,还是一咬牙轻轻移开胳膊起了身。
哪怕动作再轻,老僧狗被他这么一碰也醒了,「它」狠狠瞪了一眼髓变,「昨晚这笔账先记着,哼。」
髓变还以为是自己把大黄吵醒才挨了这么一记白眼儿,撇撇嘴也没说啥,麻溜儿去后院了。
刚到后院,髓变就看见了罗大肉的背影,他已经站在一个畜栏前了。
走到近前他听见罗大肉一个劲儿地嘀咕,“不对,不对,不对。”
髓变好奇,“罗叔,怎的不对?”
罗大肉已经听见髓变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回了句,“多了一只羊羔子。”
髓变走到罗大肉身边,罗大肉注意力都在这群羊羔子身上,完全没注意到髓变身高比之前高了一节,已经快要跟他的肩膀一样高了。
“多一只还不好?”髓变有些不懂。
“好个屁,”罗大肉难得爆了一句粗口,“万一是哪个王八羔子故意丢进去的呢?!”
“故意的?这一只羊也不少钱吧,故意丢进来干啥?”
“有可能是染了病的,”罗大肉脸色依然非常差,“想要把畜病传染给我这些健康的牲畜。”
闻此髓变也不禁板起了脸,“罗叔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没有啊,我这么老实一人,”罗大肉猛地捶了一下胸口,还不忘自夸一下,“除了卖肉优秀了点儿别的啥也没干啊。”
髓变瞥了一眼罗大肉那壮硕的身躯,怎么看也不像个老实的,但他还是“嗯”了一声。
“那咱们赶紧把那只羊找出来吧,”髓变提议道,“叔你不是给牲畜都起了名吗,你看看哪只眼生。”
罗大肉没接话,过了片刻才道,“这些羊没名儿。”
“啊?”髓变有些不信,“为啥?”之前罗大肉给他讲那几只猪的怪名字时还头头是道的,这咋轮到这些羊就都没名儿了。
“这群羊羔子才刚买来没多久,”罗大肉有些吞吞吐吐,“它们都长得太像了,我还没分出来谁是谁。”
“......”髓变有亿点点无语,但还是接着说道:“那有哪只看上去不对劲儿吗?不太健康精神头儿不好之类的。”
“没有啊,”罗大肉抱起双臂在胸前,“我看老半天了,一个个都活力四射的。”
“那这样看来估计没病?”髓变也不懂这些,“那就甭管了?”
“不行,”罗大肉当即否定了髓变的想法,“还有一种可能。”
髓变看向罗大肉,等着他讲下去。
“那人故意将自己的羊放进来,回头再来找说我偷了他的羊!这可是会闹到衙门的大事儿!”
“好家伙,”髓变顿感涨见识了,“防不胜防啊。”
老僧狗这时也凑了过来,「它」还没看见那群羊时就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妖气。
走近后站在畜栏前往里打量,没看见精怪,但那丝妖气还在,真是非常奇怪。
「难道是附身黑狗后失去了辨识妖怪的能力?」老僧狗开始自我怀疑。
见两人齐齐陷入思考并无动作,老僧狗轻轻一跃就跳入了羊圈了,惊得圈里众羊疯狂逃窜,瞬间就给它的落脚点让出个圈儿。
只有一只羊羔没有动。
众羊奔逃时它被撞了好几下,但也全然没动,看向老僧狗的眼神中甚至没有丝毫畏惧。
老僧狗径直朝那只羊羔走了过去,周身不自觉散发出一股斩妖除魔的凌厉气势。
那羊一直与老僧狗对视着,依然半步未动。
「是它。」“是它!”老僧狗与栏外的二人同时出声,虽然听在那二人耳中大黄只是吠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