髓变一下子就忙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罗大肉也坐不住了，挽起袖子起身上前帮忙。
在平时，罗大肉要卖完一整头猪怎么着也得大半天的工夫，今天有了髓变的超度加持，不到一个时辰就把独眼龙给卖完了。
罗大肉开心得很，一边跟没买到的客人赔不是，让他们明儿再来，打包票说明儿提前给他们留一份，一边招呼髓变一起收摊儿回家。
他俩忙活收摊儿时，老僧狗绷不住了。
作为师父的自己都“死了”好些天了，髓变这狗徒弟还一次都没给他念经超度！刚刚这才多会儿工夫，他就给这头猪念了六十二遍大悲咒！
「它」气得脑仁儿生疼，右前爪在地上刨来刨去，都要刨出一套四合院了。
收拾完后两人高高兴兴地推着板车往家走，罗大肉表示今晚得杀只鸡庆祝一下。
走出老远后，罗大肉让髓变回去集市给韭菜西施送一块猪里脊，说不能白拿人家两捆儿韭菜。
髓变也不戳破他，刚刚他看见罗大肉偷偷留一块肉没卖时就猜出了个大概，他装作啥也不懂地快步返回把那猪里脊送了过去。
一路上老僧狗都垂头丧气地跟在后边，还在为髓变没给「它」超度的事儿生闷气。
回家路上比早上出摊儿那阵遇见的人还要多，髓变看见很多被大人牵着一起逛集市的孩童，年龄再小点儿的更是直接会被抱在怀里。
“娘，我要那个，我要那个。”一个看上去四五岁的女娃伸手指着一个摊子上的泥人儿，她另一只手被一个年轻妇人牵着，小小的身体却使劲儿往那玩具摊子倾去。
“昨天不是刚买了一个吗，”那妇人轻斥道，但眼里满满都是笑意，“怎么还要啊？”
“昨天买的是红色的，”那女娃奶声奶气却又理直气壮，“那个是绿的！我要那个，娘亲，你给我买那个！”
“不行，昨天已经买了一个了，哪能天天买啊。”那妇人佯装不答应，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小女娃没有哭闹但小嘴撅的老高，“不买就不买，”然后又小声儿嘀咕了一句，“等会儿我叫爹爹来给我买。”
那妇人终是笑出了声，蹲下身捏了捏女娃肥嘟嘟的脸蛋，“好好好，娘亲给你买，就知道找你爹爹撒娇。”
“哇！娘亲最好了。”女娃立即喜笑颜开，飞扑进妇人的怀里。
髓变看见这一幕也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但是与她们擦身而过之后又从心底泛起一阵酸楚。
他从有记忆起就在大威天龙寺了，他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别的家人，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与他们分开。
他们是不在人世了？还是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在他身边伴他长大？
更或者，他们是不是也有可能，只是单纯地抛弃了他？
这一切他都无从得知。
师父生前什么也不告诉他，师兄们离开前也说不知个中缘由，如今他更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得知自己的身世了，心中不由觉得一阵难过。
罗大肉还哼着小曲儿，自顾自地说着晚上那鸡要一鸡三吃，给髓变露一手。
到了家门口，髓变这才头一次正眼看见这个宅子的大牌匾 ——「屠忧庄园」
这可真是...十分显眼。
“叔，”髓变有些困惑地开口，“你这，为什么叫屠忧庄园？”
“啊？哦，”罗大肉一边上前一步去开门，一边答道：“我这儿，约等于屠宰场嘛，”他顿了顿，又继续道：“死了就没有忧愁了，人和牲畜都一样。”
髓变嗯了一声，觉得罗叔仿佛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到家后罗大肉马上就去厨房忙活了，髓变也进了厨房想要帮忙，但被罗大肉赶了出去歇着，说这点儿小事他自己弄就行。
髓变也没多客气，转身回了自己住的厢房坐下，开始盯着窗外发呆。
老僧狗已经进了厢房趴着了，这会儿「它」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开始琢磨怎么才能让髓变知道自己是他的师父。
脑海里闪过刚刚在市集的地上刨地的场景，老僧狗两颗硕大的狗眼一亮，颠颠儿跑出了厢房。
没一会儿「它」就从院子门口附近犄角旮旯的地方攒了不少的沙土。
这回是不能用大米了，别的粮食也不行，肯定又会被收走的，指不定还会挨一顿打。
虽然目前「它」还没挨过揍，但今天在市集上瞥见了不少看门狗或者野狗，几乎各个都身上带伤，看得「它」一阵紧张。
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趟，老僧狗总算攒出了一个小土堆儿，接着「它」开始在厢房门外的地上将那捧沙土铺匀，一遍又一遍地倒腾，看上去相当仔细。
差不多快铺好时，厨房传来罗大肉的喊声：“吃饭了！”
髓变被这喊声从思绪里唤醒，眼睛一点点聚焦恢复了清明。“来了~”他起身出了厢房，刚迈出门槛就瞥见大黄在地上玩儿土。
“大黄！”髓变俯身轻斥，“你又在做啥？”说完赶紧去拿了簸箕扫帚，三两下就把那堆铺得方方正正厚度均匀的一摊沙土扫进了簸箕。
老僧狗差点儿抽过去，髓变这波操作实在是太快了，「它」都没来得及挣扎一下就结束了。
「它」气得就地往地上一趟，随便吧，累了，毁灭吧。
髓变见大黄也没发癫，虽然还是不明白「它」在折腾些啥，但眼前也不想细琢磨了，撂下一句“吃饭”就走了。
晚饭十分丰盛，真的是一鸡三吃。罗大肉这看上去粗糙的汉子，厨艺还真不错。
小鸡炖蘑菇，一盆飘着鲜亮油花儿的鸡汤，连鸡架都没浪费，做了一个麻辣烤鸡架。
罗大肉还贴心地从小鸡炖蘑菇的大盘子里扒拉出小半碗蘑菇给大黄。
离老远就能闻见阵阵香味，髓变的样子却看上去食欲不高，但还是打起精神赞美了几句好吃。
罗大肉看出了髓变有些心不在焉，但他也没问什么，两人一狗就这么各有所思默默吃完了饭，说好第二天一早继续出摊儿，就各自回屋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