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和两副碗筷，“来来来，快吃。”罗大肉招呼小僧赶紧坐下。
“呃嗯，”小僧咽了咽口水，这饭菜闻着可真香啊，比在寺里吃的好多了。
罗大肉已经开始动筷，小僧坐下后刚抬起筷子就顿住了。
放眼望去，都是肉。
他握着筷子不知如何是好。
“吃啊，”罗大肉边嚼边说，“这牛肉炖的正是火候。”然后给大黄扒拉出一块土豆搁在一边儿。
“我，我是出家人，”小僧咽了咽口水，眼巴巴盯着桌上的肉，“只吃素。”
“哦...”罗大肉继续往嘴里扒饭，寻思要不要告诉这小和尚，他这几天已经吃了好几次肉了。
“啊，”小僧一个机灵，“还没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呢，小僧髓变，在此谢过恩公。”
“随便？”罗大肉挑了挑眉，“你叫随便？”
“正是，小僧法号髓变，骨髓的髓，变化的变，髓变。”
“嗯...”罗大肉抽了抽嘴角，“好名字。”
“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别叫恩公，”罗大肉筷子没停，“我叫罗大肉，村里人都叫我大肉，你叫我大肉就行。”
“啊，这怎么行...”髓变坐直身子正色道，“罗叔。”
罗大肉显然对这个称呼很满意，深沉地应了一声。
“髓变啊，”罗大肉想起这小僧肩胛骨上的纹身，“你是山上那大威天龙寺的吗？怎么会被卷入到那泥石流里？”
“是的，我打小就在大威天龙寺了，”小僧认真回答，“可是近些年，我们寺香火不行了，师兄师叔们都下山找出路了。寺里只剩我和师父两人，最近寺里菜园子都被我俩薅秃了，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我俩只能下山要饭哎。”
“... ...”罗大肉一阵无语，心想你们寺里这么寒碜吗？
“但是啊，我师父髓源是个路痴！他之前几十年一次都没有下山过，说是要远离凡尘，专心礼佛。其实我们大家伙儿都知道，他就是个大路痴，在大威天龙寺那么大点儿的地方，每天都能迷路八次！”
“不仅路痴，他脾气还暴躁得狠，所以识路的师兄师叔们都不会主动带他下山，他更是不好意思求他们，所以这么多年了，我师父他一次都没出过大威天龙寺。”
“这不报应马上就来了，刚出了寺门我们就迷路了。他也拉不下脸承认，硬是拽着我在山里来来回回晃荡了三天，累得要死还一口正经饭都没吃着。”
没等罗大肉吐槽，蹲在一旁的老僧狗已经坐不住了。「它」一下子蹿到髓变的膝盖上，扭头开始冲他狂吠，「你个狗徒弟，有你这么掀我老底的吗啊？！亏我平日待你那么好！你对得起我吗啊？！」
“罗叔，”髓变使出老大的劲才摁住眼前的疯狗，“你这狗脾气不太好啊... 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这不是你的狗？”罗大肉反问，“它跟你一样从山脚的泥石流里出来的。”
“啊？这、它不是我的狗。”髓变诧异道。
“大黄它不吃肉，”罗大肉继续道，“我还以为它是你们寺里的出家狗呢。”然后他又夹出几块萝卜放到了桌边。
老僧狗看见吃的就镇定了下来，「它」从髓变的膝头跳开，伏到桌边开始啃萝卜。
「先吃了再说，吃饱了再收拾这狗徒弟也不迟。」
“... ...”髓变更懵逼了，这狗为了出家是已经提前吃素了吗？
这也太虔诚了。
看着正在啃萝卜的大黄，他脑海中突然闪现泥石流里的大黄狗，泥石流，泥石流。
“师父！”髓变蹭地站了起来，“我师父呢？”
老僧狗被这一惊呛得猛烈咳了起来，「你才想起我？！」
“你师父...”罗大肉撂下了筷子，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已经归西了。”
“...... ”髓变没有说话，整个人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又跌坐回椅子上。
没过几秒他蹭地又站了起来，然后急切地问道，“罗叔，我师父的尸身在哪儿？”
“... 烧了。”罗大肉郑重地回答，但心里想的却是你这孩子反射弧不是一般的长，“天太热，再不烧就得生蛆了。”
“嗯......”髓变低垂着头，表情不明，“那骨灰呢？”
“... 扬了。”罗大肉有些尴尬，他根本没想过要把老和尚的骨灰收集起来再捧回家供着。
老僧狗这会儿已经有些麻了，「它」继续嚼着萝卜，仿佛面前这俩愚蠢的人类在讨论的不是「它」的前身。
“师父他，之前最喜欢小叶紫檀木了，”髓变又坐回椅子上开始缅怀他的师父，“他悄悄攒了好几年紫檀木板儿，还跟我们说他是喜欢做木工活儿，其实就是想给自己打个得意的棺材。”
罗大肉不知说啥是好，只能默默拿起筷子继续扒饭。
“可惜了，棺材板儿攒得差不多了，他却没用上。”髓变一脸惋惜，随即又眼睛一亮，“要么我回头上山把那堆紫檀木取来，给罗叔你用吧！”
“... ...”罗大肉嘴角抽了抽，“我谢谢你。”
“行了，先吃饭吧还是。”罗大肉把菜盘子往髓变面前推了推。
“我不能吃肉，”髓变一脸为难又眼神灼灼盯着肉，“我出家人。”
“你们寺不是已经倒闭了吗？”
“可是，可是佛祖在心中。”髓变依旧直勾勾地盯着那盘菜，双手合十在胸前比划出虔诚的模样。
“酒肉穿肠过，”罗大肉夹起一块牛肉送进嘴里，嚼得那个香，“佛祖也能心中留。”
“可是师父说过，我不能沾一丁点儿的荤腥，”髓变的喉头滚了滚，“否则会解开可怕的封印。”
“哦？”罗大肉来了兴致，“你还有封印？封了个啥玩意儿？”
“我也不知道，”髓变挠了挠头，“我觉着师父就是怕我犯戒故意吓唬我的，我看师兄他们吃完肉都没啥事。”
「啥？！他们都特么吃肉了？」老僧狗从萝卜堆里抬了起狗头，一脸愤怒。
“嗯...应该问题不大，”罗大肉继续吃肉，“你昏迷的这两天... 我已经给你喂不少肉了。”
“！”髓变满脸都写着震惊，“你、你、我、你给我吃肉了？！”
“嗯...”罗大肉有点儿心虚，“但我看你没啥事儿。”
髓变从上到下看了看自己，又用心感受了一下身体状态，确实没啥变化，就是看着这盘肉馋的不行。
“那，我，我能吃肉了？”髓变看似自问自答，实际已经动筷子夹起了一块牛肉。
“真香啊...”他不自觉闭上了眼睛，认真品味着人生第一口自己主动吃的肉。
老僧狗已经放弃治疗了，早在两天前「它」就知道这徒弟已经破戒，封印已经解除，现在吃不吃肉，已经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