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灼听见了她的电话,大致能猜到那边在说什么,他听见她嘶吼的声音,又哑又弱,像一只困在笼子里的小兽。
她肩头颤动,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裴灼走过来,站在窗边许久许久,他从没想过会遇见夏以安这样的一幕。
认识这一个月,有时候她会烦躁却从不哭,到这来的第一天,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她也是仰着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裴灼手按在窗上,掌心下是她小小的身影。
他想出去,把她拥入怀里。
可夏以安会愿意吗?她能接受别人看了她这么一场笑话吗?她缺的并不是一个拥她入怀的人,而是发泄一场。
让那根紧绷的弦,松一松。
夏以安一直在哭,哭了大概十分钟,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手拄在身侧,眯着眼睛看向天空。
天空那么大,她以为的尘埃落定,原来只是个开始。
胡乱的擦了擦眼泪,她拿起手机,给谢父拨打了电话。
谢父接到她的电话,很亲昵的叫了一声,“安安啊。”
夏以安的泪就又那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爸,我想好了,不回去了,这边挺好的,卡我会还给您,然后家里我的东西,麻烦帮我邮过来吧。”
谢父停顿了许久,问她,“你想好了?钱也不要了吗?”
夏以安擦了擦眼泪,“嗯,想好了,我还挺适应这边的生活的,您跟我妈也要好好的,注意身体。”
谢父笑了一声,“还担心我和你妈的身体,担心你也不回来看我们,安安,你真的舍得咱们这么多年的父女情分吗?你就服个软,给慕予道个歉,说你把她推下楼梯不对,就这么难吗?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不回来了?”
“嗯,不回去了,我决定了。”
“宥礼他……”
“他找过我,提前没跟我说就过来了,我跟他讲明白了,我不喜欢他,他和慕予还挺合适的。”
谢父叹了口气,“都是孽缘,你再冷静冷静吧!先这样,我要去开会有时间再说!有事给我和你妈打电话。”
“再见,爸。”
挂了电话,她哭的更凶了,把自己抱成一团,哭哭唧唧的,隔着泪什么也看不清,天空也不是蓝色的,太阳也不那么刺眼了。
夏以安哭够了,才站起来,胡乱的用袖子擦了擦泪水,“还是得活着,爱他妈谁谁!”
她和自己置气,一脚踢在了围墙上,疼的抱着脚原地直蹦。
裴灼看到立马蹲在了窗下,又听见她叨咕,“真疼啊,我的妈呀,瞬间更想哭了,呜呜呜…”
裴灼低头笑了,眸子里有心疼,也有一抹柔情荡开。
她一个人在外面弄的热闹,裴灼的心也热闹非凡。
无数声音嘶吼着,呐喊着。
他有多庆幸共情她的情绪,就有多懊悔发现了她的秘密。
“铃铃铃…铃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夏以安终于消停了,在地上单腿蹦着下了台阶。
裴灼听见没有了声音,也下了楼。
去超市买了瓶冰水,又去医务室买了些药,折腾一圈,回到教室夏以安还没回来。
直到自习课都开始了,她还没回来,不知道去了哪里。
教导主任在走廊转悠,转悠到三楼夏以安教室,看到了夏以安一瘸一拐的走回来,眼睛还红肿着。
“夏以安,自习都上多久了,你才回来!”
教导主任一声怒吼,引得好几个班级坐在后门的人,探头探脑的看。
夏以安皱了皱小脸,“主任…我迷路了…”
裴灼听见她带着略重鼻音的声音响起,哑然失笑。
教导主任:“迷路?这学校就这么大一点地方你上哪迷路了!”
夏以安伸手指了指对面那栋楼,委屈巴巴的说:“我一不小心走高三那栋楼去了,走到三楼才发现不对,又下楼回来的。”
教导主任不耐烦的挥挥手,“得了得了,只此一次,别再让我逮着你!脚怎么了?”
夏以安点了点鞋尖,“我踢大石头上了,有点疼…”
教导主任壮硕的身躯往旁边让了让,“回班级吧,不行就去医务室,看着挺聪明个孩子怎么这么笨呢!”
“谢谢主任!”夏以安垂着头走进来。
裴灼坐在外面,她每次都在他身后和铁皮柜中间穿过去。
今天走过来,裴灼提前站起身到前面接水去了,她畅通无阻的坐在了凳子上。
裴灼坐回座位时,从桌子里拿出一瓶冰水,里面的大冰坨子格外的结实。
“脚怎么了?”
夏以安瞥他一眼,“踢石头上了…”
“哦,石头没事吧。”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可看着就是挺欠揍的!
“没事!”她咬着牙,小牙发出咯咯的声音,“我没它硬!”
“哦…”裴灼把冰水放在她桌子上,“你眼睛肿了,敷敷!”
夏以安把冰水抓在手心,寒冰一样,顺着手心传入四肢,让人不禁打寒颤。
裴灼又伸手把她手里的冰水拿了回来。
“唉,你怎么还要回去了!”
裴灼笑笑,拿了一条毛巾把冰水包起来重新放在了她手上。
夏以安噤了声,有点心虚虚的……
“我还有药,你的脚需要吗?”
她胡乱点点头,“可能需要…”
裴灼把碘伏纱布还有一些消肿的药放在她桌子上,“自己挑!”
夏以安拿着碘伏侧头看他,“你怎么有这些?”
裴灼在桌格里拿出来云南白药和创口贴晃了晃,“我需要!”
“哦…你是社会哥…”
她把鞋子脱下来,又脱下袜子,大脚趾的趾甲已经瘀血了,有发紫的趋势,夏以安抽了一口冷气,“我天!”
裴灼瞥了一眼,“过几天就好了,等指甲长出来就好了!”
夏以安扁了扁嘴,“我知道,我也有经验!”
裴灼伸手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您请便!”
夏以安低头擦拭着受伤的脚趾,眼泪又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她嘟囔一句,“太疼了…”
裴灼别过头不看她,手拄在下巴上给了她一个后脑勺。
还挺倔的姑娘。
夏以安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把冰水放在眼睛上,低低啜泣。
眼泪糊了一毛巾,她感觉自己的鼻涕也要流出来了。
环视一圈看到裴灼桌子上有纸抽,伸出手用两根指尖夹住纸巾一角,小声问他:“我能…偷两张纸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