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了躺在床榻上的皇上。
皇上两眼紧闭,纹丝不动,对外界的变化毫无觉察。
火焰带起的浓烟灌入房间中,呛的武阿忘眼发红。
他咳嗽了两声,却没要逃离此地的打算。
这座未央宫中没一个人是无辜的。
其中罪孽最为深重的,就是床上躺着的皇上。
他才是害死宋蓝琳的元凶!
武阿忘拿起一个枕头,盖在皇上的脸面上。
他手下的力气越发的大。
他要亲自杀了皇上,为已死去的阿彤报仇。
皇上的口鼻给枕头紧紧捂住,无法呼吸。
剧烈的窒息让他胸腔泛起灼烧般的疼感,原先晕迷不醒的头脑也被逼清醒了些。
在本能的促使下,他开始拼命地挣扎,想推开压在自个头上的枕头。
然而他那点力气在练过武功的武阿忘看来压根便不值一提。
不管皇上怎么挣扎,全都无法从窒息带来的绝望里挣脱出。
逐渐的,皇上的动作变的慢慢起。
眼看皇上便快不可以了,武阿忘胸腔中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感。
他放弃身为男人的尊严,隐忍多年,为的就是今天这一刻。
现在,他终究可以报仇了!
然而下一秒,武阿忘的后脑勺便给什么东西给狠狠砸了下,剧疼骤然袭来,让他情不自禁地放开手。
皇上乘机推开枕头,张大嘴拼命地呼吸。
武阿忘回身,看见了正两手高举着花瓶的佐及。
佐及紧张的全身都在发抖,近乎快要拿不住花瓶。
他哆哆嗦嗦的道:“你、你好大的胆气,居然敢、敢谋害皇上!”
武阿忘摸了下自个的后脑勺。
结果摸到一手黏腻的血水。
他怎么全都没有想到,佐及居然还留在这儿。
打从武阿忘掌管了血滴子后,武阿忘便成了后宫里权利最大的宦官,即便曾经深受皇上信任的佐及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特别是在皇上晕迷不醒后,佐及的存在感便一再降低,近乎都不再在武阿忘眼前出现。
武阿忘近乎都快要忘了宫中还有这样一号人。
他冷冷看着武阿忘,口气森寒,充满杀意。
“既然你这样忠心耿耿,我就叫你陪着狗皇上一起死。”
……
甘露殿起火后,其它的宫殿也全都先后冒起火光。
初晨天空,给火光映照的通红。
如同给血水浸染过般刺目。
宫里到处都是抱头鼠窜的人影,惊叫声此起彼伏。
有人因为不当心给火烧到,疼的一地打滚,吓的其它人慌忙逃开。
梁菲菲怀中抱着皇七子,飞快地冲着宫门的方向逃去。
在她前后还簇拥着好几个宫婢跟姑姑。
当她们快要跑到宫门附近时,刚好和冲入宫中来的清河王迎面撞上。
清河王身上的银色铠甲已沾满血水,手中的长枪正在不断往下滴落血水,黑眼之中杀意凛冽,不似活人,更似恶鬼。
他带着将士们冲入未央宫,正要去找苏苏,就看见了混在人群里往外逃窜的梁菲菲。
司马琰勒马驻足,手里长枪一扫,横在梁菲菲的眼前。
梁苏苏给拦住去路,不得不抬头,冲他看去。
当看清来人是清河王后,梁菲菲心里大喜。
“殿下,你终究来了!”
司马琰沉声问:“苏苏人?”
梁菲菲呆了下,本能反问。
“苏苏还没逃出去么?”
宫里乱成一团,血滴子跟御林禁卫自顾不暇,压根没有精力再去抓捕清河王妃。
梁菲菲当二妹该已乘乱逃出。
然而清河王的反应却叫她心中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二妹应该不会还在宫中?
想到这儿,梁菲菲彻彻底底乱了方寸,急切地叫。
“晋南王跟武阿忘疯了,他们叫血滴子在宫中到处放火,火烧的非常大,二妹还怀着身孕,她非常危险,你快去……”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司马琰便已一甩缰绳,如同离弦之箭般骑着马冲出。
曾慕西带着亲卫们紧随其后。
好快戴锦涛也带着人追上。
马蹄声快速远去。
梁菲菲牢牢抱着怀中的皇七子,看向背后那冲天的火光,脑中就只剩下一个想法……
二妹千万别有事!
绿云陷入血滴子的包围之中。
即使她使出全身解数,亦无法浑身而退。
她握长剑的手因为疲乏而不住发抖,汗水混合着血污从面颊滑落。
她身上已有了好几处伤口,可她依旧没退让的意思,眼中的眼神始终坚定如一。
嫡妃正在生小孩,处在最紧要的关头。
她哪恐怕死,也不可以放这帮人过去!
血滴子们再度欺身而上。
他们这回一起出手,从各个角度攻击绿云,打算彻彻底底把这个碍事的女人给解决掉。
绿云知道自个难逃一死。
她咬紧牙关,打算豁出命去和这帮人拼了。
然而下一秒便有破空声传来。
血滴子相继里箭,不断有人倒下。
紧接着,清河王便带着人冲来。
他们干脆利索的把剩余的血滴子给解决掉,救出了命悬一线的绿云。
戴锦涛上下端详她,咂舌道。
“哎呀,你这模样全都还可以站的住,女里豪杰呀!”
绿云张了张嘴:“我……”
戴锦涛打断她的话:“可以了我知道你是个磕巴,你不要说话,直接跟我们说,嫡妃在哪个方向就可以了。”
绿云想说自个不是磕巴,她就是说话有点慢罢了。
可如今状况紧急,没空给她慢慢解释。
她本本分分地指了个方向。
“长门殿……书房……中……”
戴锦涛:“难不成嫡妃躲在长门殿的书房中?”
他的话才落地,司马琰便一马当先冲出。
看方向是去了长门殿。
戴锦涛整个准备追上去,却被绿云一把拉住。
绿云心急如焚,可她越是心急,说出的话便越是磕巴。
“不是……书房……”
戴锦涛给她搞的一头雾水。
不是她说的书房么?怎又不是了?
眼看清河王已带着人跑出一段距离,再不追上的话便跟不上了。
戴锦涛只可以道了声得罪,一把把绿云背起,快步冲着清河王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长门殿中侍奉的人早就跑光了。
等司马琰带着人冲进时,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台阶上吃酒的晋南王司马迎。
在他手边放着两个已空了的酒坛子,还有一把撑开了的油纸伞。
眼前的庭院中,芍药花争相盛放,娇艳动人。
他听见走路声,抬起头看去,刚好和冲进的清河王对上视线。
司马迎就是讶异了一瞬,而后便举起酒壶,冲对方晃了下,笑着问。
“来的还蛮快,要不要最后再陪我吃一杯?”
司马琰闻到了空气里弥漫着的火油味。
他站着没有动,冷冷问。
“苏苏在哪里?你将她藏在哪里?”
司马迎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我倒是非常想将她藏起,可惜的是,她不乐意。”
他的指腹从油纸伞边缘抚过,布满红血丝的眼圈中满是留念跟伤心。
“她骗了我,走的干脆利索,留给我的,就唯有这把伞,还有这满院的芍药花。”
司马琰不想听这一些乌七八糟的话,直接下令。
“将晋南王带走。”
司马迎却对此恍若未觉,依旧在自顾地喃喃。
“我知道她还在这宫中,没准她就藏在这附近。
她如果知道你来了,一定会非常开心?
可是我不开心,我非常不开心。
分明是我更早遇到了她,为什么最后她却爱上了不要的男人?这不公平。”
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再度扬起唇角,笑偏执的让人怕。
“她不但不爱我,还骗我、利用我。
既然这样,我又为什么还要对她手下留情?”
说着,他就抬起右手,冲着一旁的油纸伞伸过去。
远处的人还当司马迎是要去拿伞。
唯有走近了的曾慕西看见了藏在油纸伞后边的烛台。
白烛正在静静燃烧,散发暖色光芒。
曾慕西早就觉察到脚下踩着的地面上铺满了火油。
一旦烛台倒下,整座长门殿都会给点燃。
当曾慕西看见司马迎的手指触碰着烛台时,曾慕西的心一瞬时提到嗓子眼,想也不想便挥剑冲着司马迎的右手劈过去!
烛台给推倒。
火苗跟地面上的火油亲密接触。
瞬间间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跟此同时,司马迎的手腕给劈里,血水喷出,飞溅到了油纸伞上。
原先干净雪白的伞面上,沾上了斑斑血渍。
下一秒火舌便舔上了油纸伞。
司马迎捂住血如泉涌的伤口,眼睁睁的看着油纸伞给火焰吞噬。
这是他人生里惟一仅有的温暖。
他低声说。
“谁叫你骗我的?”
火焰顺着他的衣摆蔓延,开始灼烧他的肌肤。
他疼的生不如死,可他却没起身逃离的意思,就是发抖着手从怀中摸出那破旧的小钱包,牢牢地握住。
而后闭上眼,纹丝不动,好像在享受死亡带来的解脱。
火焰快速蔓延开来,只是转眼的工夫,整个长门殿都陷入火海。
曾慕西逼的飞快后退。
“殿下,这儿不可以再待着了,我们快出去吧!”
然而司马琰却不愿走。
他不顾别人的阻挡,想冲进火海去找苏苏。
幸亏戴锦涛背着绿云及时赶到。
绿云这回终究将话说完整了。
“嫡妃在……秘密甬道……里边,秘密甬道有……另外一个……出口,就在……花圃附近。”
司马琰立即冲着花圃飞奔而去。
火焰钻不进秘密甬道,可是火焰带起的浓烟却顺门缝钻进。
木宛清给呛的直咳嗽。
她哑着嗓子道:“小孩的头已出了,嫡妃再加将劲儿,再用点力!”
梁苏苏痛,眼给烟雾熏的通红,眼泪哗哗的流。
她必须要赶在氧气耗尽之前将小孩生下。
否则他们全都要给活活憋死在这儿。
梁苏苏咬紧牙,屏住呼吸,使出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