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敬告祖先,天地见证,跪拜皇帝,皇后,接受大臣及宗室跪拜。
一整个流程走下来,累得不轻的云昭。
华丽庄重的盘龙金冠被身后的随侍小心翼翼地拿下。
挣脱束缚,一头乌黑浓密的发瞬间张扬披散开来。
低垂沉静的眉眼,目光由始至终定在太子明黄色朝服正中的宫女。
转身放下束发的金冠,回头,刚一抬手,摸上束腰的金丝玉带。
“不必伺候了,你们都退下吧。”
大殿内响起雌雄莫辨的清越之声,声调比之平时有些低落,可能是累到了。
听得这话,站成一排的宫女内侍,习惯了低垂避讳贵人的眉眼偷偷看去。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惊为天人的貌美容颜,就着满室煌煌烛光,镀上了一层金光的容颜。
仙姿玉色,摇曳生辉,映着满堂烛火,潋滟秾丽,让人下意识不敢直视地垂下头颅,收回来不及敛下惊艳震撼的眼。
在崇明殿伺候的内侍,宫女,谁人不知当朝皇太弟自冷宫而出。
除了自冷宫带出的露女官,其余人,小殿下很少让其近身。
所以听了主子的吩咐,在场的内侍,宫女都没有多话。
一起屈膝行礼,缓缓退了出去。
露珠儿身为皇太弟的贴身女官,可谓是一步登天。
宫里的内侍宫女,哪个见了她不是客客气气。
耳边充斥地吹捧不断,愣是一点儿不入她耳。
一门心思的全放在了她主子身上。
主子用的好不好,穿得舒不舒心,其余一概不问。
这不,惦念主子登基大典,只在早上草草用了些糕点。
她早早就吩咐御膳房准备,晚上不宜吃多,不宜太过荤腥。
托盘上端着一盅好克化,消受的动的鸡丝粥。
刚一踏进房门,从浴殿出来的云昭。
将盛放鸡丝粥的炖盅放在桌案之上,听响侧头的露珠儿。
“我的好主子,”
嘴上边说,顾不得旁的,撂下托盘碗盅的露珠儿,疾步如飞靠近的她。
慢慢迎上她脚步的云昭,看得清楚,管家婆子眼里的不赞同。
“我的好主子,如今这外头天寒地冻的,您就心疼心疼奴婢吧,可别再折腾了。”
两人一同从苦难中而来,名为主仆,多年相伴,实则为亲人。
露珠儿外人面前还讲究些,也知道自己小主子今非昔比。
可一遇到小祖宗不顾念身体之时,那些个礼法讲究,全都顾不得了。
着急冒火,担心小主子一个不慎着凉。
露珠儿把人拉到桌边,按着来不及反应的云昭坐下。
云昭转头的工夫,就看见忙碌的露珠儿将内室中间烧得正旺的火盆推得更近了些。
怕火烧的不旺,又添了些金丝碳在里面。
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看的云昭嘴角笑笑。
他如今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皇兄看重于他,宫里的都是人精,伺候起他来自然尽心尽力。
唯恐稍有疏忽。
崇明殿的地龙昼夜不息,内务府送来的金丝炭多的烧到明年冬天的了。
他也不觉得冷。
不过他的想法不重要,露珠儿觉得他冷,那他自然是冷的。
这边慢悠悠喝着温度正好的鸡丝粥,脚边烧着融融的炭火。
身后露珠儿拿着吸水的棉帕,小心绞着他发尾的水珠。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深夜,忙碌了一天,累过头的人仰躺在床上。
闭上眼没一会的功夫,就陷入了沉沉梦中。
第二日一早,乾清宫太监总管黄公公亲自前来,奉焱帝旨意,迎皇太弟前往乾清宫。
来到乾清宫的云昭,头次正式面见了各位大臣。
之前那一次,一整天忙得头昏脑胀,整个过程稀里糊涂的走完。
如今被焱帝拉到上首坐下,听着帝王温声介绍。
16岁的皇太弟,侧耳倾听地坐在病弱的哥哥身前。
他看着别人,别人同样也在不言不语的关注他。
坐在上首左侧的皇太弟,与昨日金碧辉煌的打扮不同。
头上仅仅别了支简洁的玉,透明的玉,玉上见不到一丝雕琢。
透明无瑕的无色之玉,与气质清透的皇太弟相得益彰。
他坐在那,即便不言不语,也能轻而易举得到旁人的注目。
云昭坐在一旁,他读书没多久,更不要说妄议朝政了。
但是他人很乖,乖乖巧巧地坐在那,眼珠子随着旁人议政的声音转转。
目光随着回禀的大臣转移,一会儿落在这个人身上,一会儿落在那个人身上。
但是更多的关注,却是放在了他身侧,病弱的皇兄身上。
鸦羽般的睫毛,颤颤微动,是振翅翩飞的蝴蝶羽翼。
漫不经心地搔到人心坎最深处,骚动的人心痒难耐。
君臣整个议事过程,少见的和谐,不顾脸面,撸袖子,伸拳头,朝堂当菜市口汹涌骂街的场景,一概没有。
哪怕政见不合,辩论的群情激愤,也是引经据典,辩论得有理有据。
当然有时,有些人,特别是那些武将,直肠子难免控制不住愤愤暴躁的本能。
堂下这边要撸袖子,那边一抹清淡淡的目光随之而来。
察觉那道目光,就像按下了动粗的停止符。
蒲扇大的手掌,握成的拳头,手背绷起的肌肤下面鼓起的青筋。
挥舞在半空中,急急刹停,停不住没关系。
感觉拳头要落脸上的文官脸习惯地侧开,露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半张脸朝前。
眼皮闭的立志挤死蚊子,毫不意外,等待拳头落下的文官脸皮子颤颤。
他么的,武将就这点出息,打不动嘴皮子的榆木疙瘩,着急了就知道红着脸动手,这么多年一点长进没有。
等待拳头落下的文官,心里又又又一次的鄙夷同朝武将文墨不通的愚昧。
闭眼等了一会儿,唉,我那亲切的本该如约而至的拳头呢。
心里疑惑,这边一只眼睁开,一只眼闭上的谏官刘御史。
眼角余光看向一旁,他就看见,刚才还气喘如牛的粗鲁莽夫,落在半空中的拳头,忽然松弛的张开。
映在他不明所以的瞳孔中,如同慢动作一般矫揉造作,十分假惺惺地落在他的肩旁。
拿捏分寸的力道拍上了他的肩,哥俩好一样。
“肩膀上怎么有蚊子呀,来,我给你拍拍。”
说着,努力和缓狰狞的面孔,故作温柔的脸十分惨烈。
感受到头上传来清浅的眸光,调任中央没多久的兵部侍郎,假模假样的温柔,又拍了拍手下颤颤的肩膀。
其他人:大冬天,神他么蚊子。
嘴皮子历来很溜的刘御史:高堂在上,本官今日是见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