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日柳文清在于与山贼的缠斗中不慎跌落悬崖。
落崖之后,陷入昏迷的男人被湍急的河流一路带到沿途的村庄,被河边的妇人看见搭救。
云昭问他为何不早早寻来,把双眼通红的她揽入怀中,男人这才不紧不慢的温声解释。
掉落悬崖的他,当时入水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后脑勺。
多亏农户收留,养伤的将近一年时间里,他记忆始终混混沌沌的,如同拨不开的迷雾。
直到上个月,可能是伤养好了,也可能是日积月累,脑壳后面堆积的血块消散了。
恢复记忆的柳文清,惦念家中爱妻,辞别好心的农户挽留,马不停蹄,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我刚进城便听见城里百姓议论,你……”
被人揽入怀中,下巴依恋地窝在他的颈窝,听得这话,面色苍白的云昭抬手。
一把捂住了男人的嘴。
缓缓从男人的怀里起来,顾不得他大手下意识的挽留,抬眸看上男人的眼里,痛苦的似要沁出泪来。
沉默了半晌。
陷入两难,痛苦到麻木的云昭感觉自己嗫喏无力的嘴抖了抖,她问。
“你怨不怨我!”
怨我在你走后琵琶别抱,怨我不能为你始终如一。
慢慢别开眼,不敢看人的她心中怅然地想。
应当是怨的,若是易地而处,她也是怨的。
哪怕当时的情况由不得她多做选择。
可是人,都是会怨呢。
“我不怨你!”
缓缓摸上云昭的手背,男人被人捂着的嘴,话音瓮声瓮气的有些模糊,语调却是斩钉截铁的坚定。
见人震惊的目光望了过来,男人释然地笑笑。
他们两人走到今天这步,男人可以怨恨世事无常,但他更怨自己无能。
是他自己无能保护不了妻子,是他的自大使妻子陷入两难的境地。
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妻子当时挣扎徘徊犹疑的思绪,他怎么会怨她呢。
他只会心疼她。
若真是要怨,也只能怨他柳文清没有能耐,护不住自己的妻主。
话说开,心中的疙瘩解了,两人甜甜蜜蜜了好一阵子。
安心住在百花苑的云昭不是没有想过外面等她的三个男人。
可一想男人这一年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头,云昭就想着,其他的先放放。
柳文清性子虽是开阔疏朗,却也乐得她如此。
毕竟男人对情敌都不是那么大度。
这一日天气甚好,小翠端着十几日不曾间断的补汤。
柳文清回府,休息的这几日,汤汤水水不断。
全是云昭吩咐下去,或是她亲自下小厨房煲汤,温言软语哄进男人肚子。
今日也同往常一般无二,你一口,我一口,亲昵的腻歪完一盅汤水。
两人手拉着手,相携穿过花厅。
“今年春日和该我履行当年的承诺了。”
“好,我期待已久。”
当年两人打算春日过后便出门游玩,没想到时隔一年之后永不成行的承诺,终于有了兑现的机会。
这边两人甜甜蜜蜜的闲话家常,那边得了消息的小翠脚步不停地将两人拦在了长廊边。
不等两人发问,说起话来不带喘的她。
“宫里差人过来,说是前几日冬春交际,陛下不慎染了风寒。”
不知为何,说话的小翠抬头,偷偷觑了一眼云昭旁边的柳文清。
对上男人如意料之中面色发沉的黑脸,紧跟着收敛眼皮的她。
整了整不平的心绪,再次张嘴。
“本来想,只是件小事,用了药就好,不想打扰主子。”
“没想到连着几日用药,病眼看着没有渐愈。这……宫里的卢明公公看着不行,背着陛下差人来请您回去看看。”
急得要死的云昭,刚要转身拔步,交握的双手,明显的触感换回了她的理智。
转身为难地看向始终保持缄默的柳文清。
对着妻主为难的眼色,他却是淡淡一笑,十分大度地率先开口提。
“你快去吧,也不知他身体怎样,过去看看总是好的。”
说着上前理了理她的衣领。
有夫如此夫复何求,目送心中感动又有些心虚的云昭转身离去的背影。
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驻步停留在原地的男人,冷冷哼笑。
大家同为男人,男人的那点心思,谁还摸不清谁呢。
长长看不见头的廊道,沉下脸的男人望着远处,看了许久许久。
得病请人来看的借口算是开了个头。
今天出门巡视商铺的言玉,出门不小心扭了个脚。
那边追捕逃犯的柳文远不小心被砍伤了胸膛。
皇宫里得了风寒的渊帝,病情反反复复,不知吃了多少服药,就是不见效。
这边哄着男人喝药,恨不得一口一口勺子的喂。
男人对着送进嘴边的汤勺,一勺药,如获至宝一般,喝一口停一停,慢吞吞的。
看得持汤勺送人嘴边的云昭苦得牙涩,若是她喝苦涩涩的药,仰头一口闷。
怎会像乾渊这般慢吞吞磨蹭半天,他不嫌苦嘛?
不知道,不清楚的人,伺候宫里的主子,在他念念不舍的目光中铁了心往外跑。
没办法,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年犯了太岁,家里四个男人,三个都成了伤患。
这边给人受伤的胸膛亲手抹了药,那边跑去言府给不能下床的某人读话本打发时间。
心里琢磨着哪天抽空,去趟道观拜拜,去去邪。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一个两个都病着呢,不好打扰他们晚上休息的云昭。
每至傍晚,越发心安理得回去了百花苑,住宿在家里唯一健康的男人榻上。
看看她,有她那么体贴的妻主吗?
肯定是没有的。
装病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柳文远:“……”
言玉:“……”
乾渊:“……”
倒也不必如此!
“夫人,远弟和小弟受的都是外伤,夜晚你还是不便去打扰了吧。”
夜晚窝在人怀里的云昭心服首肯地点点头。
她睡觉不安分,睡梦中不小心碰着人伤处就不好了。
文清说得在理。
说得在理的文清,搭人后面的手臂揽了揽。
“白天照顾渊弟可以,”低首,黑夜衬得越发温润的眉眼对上抬头看他的云昭。
温润一笑,担得上一句温良纯顺。
“他这几日拖着病体还要处理公务,昭昭晚上就不要去打扰他了,让他好好休息。”
笑得温良的男人拍了拍她的肩,头重新窝在人怀里的云昭点了点头,小声应答。
“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