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应节哀顺变才好。”
还不等听见响动起身待客的云昭张望。
这几天都被磨习惯了,哪一位前来吊唁的宾客,都不忘上前安慰两句。
只不过这个由上而下飘到耳边的安慰声,有些莫名的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般想着,撩起疲倦双眼的云昭。
“姜…姜公子。”
四目相对,撞进熟悉人的眼里,嗫喏张嘴的云昭。
害怕被心上人遗忘恐惧,一眼便能认出他来的喜悦冲击过来。
年轻帝王心底强压损失爱将的可惜,稍稍舒展了些。
容色稍霁的英俊男人眼瞧着两米远外,面色苍白,毫无一丝血色,却强撑着站起来迎客的女子。
“柳夫人应该保重身体才是,我想……”
随着他的目光,两人一起看向了一旁寂静无声的棺椁。
静静地摆在那里,冰冷的探不出一丝声息的死物。
云昭望看过去的眼神却是哀婉缠绵的悱恻。
“您应该想想九泉之下的柳将军,想必他也不愿见到这样憔悴的你。”
慢慢上前,轻抚着近在眼前的棺椁,眼中似有盈盈泪水悄然落下,模糊了眼眶。
她听见自己淡声回应。
“我们自成婚以后,夫妻感情甚笃,他极为爱重于我,我自然也依赖于他。”
“今他英年早逝,忆往昔岁月,往日恩爱历历在目,重现眼前。”
听到这,不光渊帝的面色有些沉重,就连他身后柳文远的面色也有些意味难明。
沉重的心思压迫而来,让柳文远一时忘了询问两人为何相识。
而柳大人听了两人的谈话,猜测渊帝应该是隐瞒身份微服私访的时候与儿媳相识,有过几面之缘的朋友。
所以他也不便当场拆穿陛下的身份。
那边抚着棺椁外部的云昭却很难察觉两人难以言说的面色。
她话音一转。
“你说的我都懂,日日夜夜相对,我知道,以他对我的看重,相比看到我日日夜夜沉浸在失去他的痛苦中缅怀沉默。”
“他肯定更希望我尽快走出来,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我会慢慢让自己走出来,不做任由自己沉浸在往日旧事的弱者,但我觉得走出来并不代表着遗忘,而是带着我和他的记忆好好的生活下去。”
眼角含泪的美人,于枯萎中诞生点点的希望。
熠熠发光的模样,在场的人哑然无声。
看着棺椁旁的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停灵七七四十九日过后,那一天,天晴日好,装着衣冠的棺椁一路浩浩荡荡抬去柳家坟冢。
亲眼看着棺椁入土,那日过后,云昭便在百花苑内,整日闭门不出,除了亲近的几人,谢绝了一切拜访。
一晃,大半年过去了。
秋日乃是万物果实丰盛的季节,亦是万物凋零,勃勃生机缓缓抽离的时节。
既有丰收的喜悦,也有万物凋零的寂寥。
秋日红叶煮酒,坐在宽敞开阔的敞厅,四周不以石砖封面,而是挂上清敞透亮的薄纱。
开阔的视野得以释放,温茶煮酒的同时,亦能畅快地欣赏四周曲径幽深,宁静致远的园林一景。
敞厅外,种有高大的梧桐,梧桐的对面与它相邻而居的则是矮小的桂树。
远方湖石假山,构成了一处秋日静谧和谐之景。
天地与景物共生共存,相互生辉。
打下薄帘,防止蚊虫进入叨扰后院贵女兴致的敞厅里。
跪坐在软垫之上,直起的腰身纤细婀娜,美人垂下几分的眼,直直定在眼前的四方案。
小小的红炉上面,沸腾的壶水里冒着渺渺轻烟,与一旁香炉里焚香而出的烟气飘在上面拱作一团。
泡了茶水,先倒八分满的客杯推了过去,杯子顺着芊芊玉手来到对面,收回的手,再倒上一杯给自己。
身穿宽衣大袖的云昭执起眼前的杯盏,温热清香的茶水送近粉唇边,轻轻呷上一口。
摸着温热的杯壁,杯里盛着的茶水透出的温度,一点点透过杯子蔓延攀爬上摩挲不停的指腹,得到一杯清茶的万云儿不慌执杯品茶。
一双清亮的眼眸反而若有似无的打量起了对面不慌不忙的美人。
半年的时光,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一转眼过去了半年。
隔着方桌对面入坐的美人反而越发的美丽醉人。
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只有一个效果,催发放大她的美。
而在岁月的沉淀下,她变得越发的美丽,越发的出尘。
深居庭院最深处,足不出户已有半年之久的云昭,在万云儿的眼中越变越美。
绮丽的容颜,幽闭深院之中越发幽静出尘的气质,仿若山谷间,悬崖峭壁上的独生幽兰。
荒无人迹的天地间独自散发着幽香,不被人识还可,一旦被人看见,谁人不想将这朵天地间独一份的幽兰,翼翼小心地移栽至自己府邸呢。
“昭昭?”
漫不经心品着茶水,透过薄薄的帘子欣赏风景的眼转而凝望了过来。
这双让人痴迷的眼眸注视之下,敛唇清了清嗓子的万云儿。
哪怕云昭早已嫁给柳文清为妻,是她名义上的嫂嫂,万云儿依旧喜欢掐着嗓子,粘乎乎的唤她昭昭。
在她眼里,昭昭就是昭昭,不是表嫂,不是旁人,就是昭昭。
想到安静了几个月后,如今柳府外纷至沓来的帖子,放下虚掩唇边的手,不屑撇撇嘴。
虽然她也看不上那些个心怀不轨的坏男人,可相比昭昭怀念表哥避世不出。
作为亲近的朋友,她更希望她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那些心怀不轨的男人,万云儿决定捏着鼻子认了,做一回打探消息的媒人。
鼻间萦绕着茶水的清香,抚摸茶杯端起的她,云昭看过来的视线沐浴中,学着对面人不急不慢呷了一口茶,放下杯盏。
万云儿对着幽静的美人试探道:
“我近些时日便要纳正夫了,”
手不安分地越过相隔两人的四方桌,摸上另外一边搭在桌边的手背。
万云儿情真意切地说。
“我之前纳侧夫,夫侍你可以不来,今时不同往日,我结亲,你总不会不来吧。”
不敢说实话,难道让她说。
啊!你看我都娶了三夫四侍了,你总不能一心只为亡夫守节吧。
说不得,说不得。
不敢直说,于是打着走一步看一步,先把人骗出门再说的想法。
她都把美人想方设法搞到门外去了,那些男人再没有个哄人的本事。
没本事抱得美人归,把握不了时机的男人,通通涮掉。
脑子云游,胡七胡八的想着。
“好啊!”
放下茶盏,语气慢慢的云昭。
万云儿:“???”
“真的!”
不相信的人,撑手,脸凑近对面的美人又一次问。
“真的!”
她的瞳孔里映出了美人颔首点头的模样。
心花怒放上头,又有点惆怅的万云儿:“(?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