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至此,小翠的目光越过隔着两人的请帖, 她听见自己问。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怎么看出来二爷对大少奶奶的心思。
聊到这儿秋实可是有一肚子话要说。
这两日门房下来的请帖跟那个雪花片子似的堆了大堆。
老撂在那也不是个事儿,云昭便每天指派秋实穿过院落跑过去一趟。
拿来那些杂七杂八,言语不明的帖子,一一婉拒回绝。
本来也没个什么大事,她不想出门,实在懒散的不想理会那些杂七杂八的交际,遣人回退了便是。
百花苑的三位女侍,见自家主子都不放在心上,她们自然也不放在心上。
与云淡风轻的她们不同
那日以后,像雪花一般纷至沓来的帖子。
柳文远,在心里,他深爱着云昭。
所以无法视而不见,闻而不听的装聋作哑。
实际上,他嫉妒疯了。
那些人可以正大光明的勾引撩拨,一张张明里暗里示爱的帖子。
不顾半点脸面身份,撕下脸皮热情的示爱,言语间透露着若有似无的情思。
也巧,那一日下值回来的男人,一个利落的旋身踩着脚下的马镫,落下地。
身后的门房小厮如往常一般,小跑着跑下阶,咧开嘴的他,自二爷手上接过拉马的缰绳。
照旧将听话的马儿,拉到马厩里喂草喂水。
这时,按照习惯早将自己手上的马儿交给旁人照料的男人。
背身朝门边跨了几步,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脚步一停。
想到了什么,嘴角上扬的人,转身喊住了要牵着马儿,绕过大门,从角门进后院的小厮。
伸出去唤人的手,转瞬拍上了自己的脑壳子。
想起马上的背囊袋里,还放着他无意路过书斋时,专门为那人买的几本书籍,权当打发时间。
暗叹自己年纪轻轻,记性就那么差的柳文远,拍个头。
脚下步子生风,凑近马边,手牵着马缰绳不放的小厮不明的视线笼罩。
嘴里笑意越发甜蜜的他,从搭在马肚子边的兜里掏出了一沓厚厚的书籍。
大臂夹紧了书籍,随后摆摆手,示意一旁等待的小厮去喂马的柳文远。
大长腿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上台阶,心里正为又有了一个借口去亲近人的他。
嘴边的笑意在跨进正门前都是十分开心且舒展的。
“秋实,这是什么?”
进了大门,眼角的余光无意瞥过。
一方大臂夹着书籍不放,锐利的下颌抬起。
方向直指从门房出来的秋实,手里堆着的一叠请帖。
像是联想到了什么,特地停下身问话的男人平静的口吻。
落入差点正面与他撞一起的秋实耳朵里,举目望去,男人放下上扬唇角的面部,带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沉沉压迫感。
被人堵在门房边的秋实,觉得没有什么无不对人言之事。
既然二爷问,没有多想,她很坦荡的说了。
于是下一秒眼睁睁地收获一枚脸黑得发沉似碳的二爷。
不明所以的干净瞳孔,镜子一般倒映着拉下来好像人家欠他千万两银子的柳文远,那张绷紧的脸
随后几天,被主子遣来门房拿请帖回去的秋实,不知是巧合还是巧合。
偶遇二爷的几率从几天一次,到天天一次,次次不落。
每次都在她拿回请帖的路上,时间不紧不慢,掐的刚刚好。
男人的脸黑黑沉沉,经过她身旁时,慢下的脚步。
总是若有似无飘下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那一张张的请帖。
前一刻还平静的眸子,后一刻冒了火,掉下的零星火气,恨不得烧了她手上的帖子。
头两天拿帖子的秋实,还有点后知后觉的懵懂。
耐不住天天来,耐不住男人天天黑脸,只差明面上张嘴满府嚷嚷。
他就是不喜欢,看不惯,手里碍眼至极的帖子。
于是才有了后面秋实和小翠的一番对话。
思及大爷和大奶奶成婚以来,夫妻感情甚笃。
她们作为旁观者,自然而然不认为二爷单相思的感情路能够顺利。
毕竟依大奶奶对大爷的感情深厚度来说,云昭绝不会轻易接纳旁人的感情插进两人之间。
二爷的坎坷求爱之路时间绝不会短,哪怕主子最后被他缠磨的答应,那也得是几年的时光流转。
两个人都如是想。
哪知计划不如变化,一道晴天霹雳猛地降临在生活平静的柳府。
一直平静的春水被猝不及防的打碎,让人措手不及。
“什么,文清跌落山崖,生死未卜!”
柳府前院正厅,闻声站起身来的柳尚书看着跪在厅堂正中的护卫,目眦欲裂。
半晌,瘫软将军椅的老人,手抵着身旁的桌案,借力向前,脚步压在了堂上回禀的人身前。
身为柳文清的下部,纵然万分悲痛不愿相信这个铁一般的事实。
身高八尺的汉子仍然强忍嘴边的哽咽,强自作答。
原来柳文清身负皇旨巡查探访,一路上百姓安居乐业,政治昌明,倒也算平平安安。
一路平安出了云州,一行人往柳州的方向奔波而去。
云州和柳州都不是平原地区,四周山岭环绕,窄窄的溪流自山顶不知名某处缓缓绕山而下。
眼下寒霜入侵,茂密的丛林染上了冬日的寂寥,茂盛葱葱的大树秃了一片又一片。
滋润山间森林树木的溪水结上了厚厚的冰块。
听闻云州和柳州中间的山岭地区时常有山匪出没,劫掠各州府运往云州和柳州的货物,包括瓷器,茶叶,丝绸,粮食等。
使得辗转在云州柳州两地做生意的大商客们苦不堪言,严重扰乱了当地的治安生活。
从百姓口中探查出结果的柳文清,身为巡察使,自然责无旁贷。
他原打算赶往柳州调集军队亲自带兵剿匪,谁知还不等他去就山,山就不要命,兜头一阵猛拳,率先出手了。
当时天气寒冷,带头的柳文清身披铠甲,手腕,肩肘,上身,所有要害部位都被冰冷的铁片覆盖保护。
而旁人窥不见的甲胄里面则穿着妻主临行前精心为他准备的袄衣。
故而天气再过寒冷,横穿两道山间缝隙的冷风呼呼刮来,化作一片片长而锋利的锋刀划在脸侧。
那种冰冷的刺痛感很短暂的停留了几息,很快被身上温暖合体紧身的袄衣,带来的温度慢慢驱散那短暂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