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坐落浮云山顶,温度比山下稍低。
开春的天气,温度稍冷。
道观红墙黑瓦,屋檐描绘五彩斑斓的彩绘。
山中后院寂静幽深,风声带动树叶簇簇撞击拍打后落下的声音。
这时一男子,推开了后院的门。
款款自道观侧门进入内院。
那男子一袭月白色长衫,踏步而来,清风浮动。
月白色清浅罩衫,丝丝缕缕勾勒精致奢华的暗纹,阳光照耀的肆意纷飞。
仔细看过去,男人脚步不急不慢,负手而行,端得慢条斯理,优雅从容。
可他高耸的眉骨紧皱,斜飞入鬓的眉宇下面一双威严至极的黝黑眼瞳,明晃晃闪过不愉的色彩。
常年因高位身份而克制稍抿的薄唇,清冷夹带无情,微不可见地绷直。
似被难以解决的烦心事所扰
挥退身边内侍,独自一人,浮云后山,漫步拾阶而上的不是别人。
正是凤鸾国独断朝纲的年轻帝王,乾渊。
乾帝王,十岁亲政,一步一步,十八岁独揽朝纲。
这样一位乾坤独断的帝王,又有些什么恼人的烦心事呢。
“乾儿,如今凤鸾国国泰民安,四海皆平,你......”
慈和宫内,檀香袅袅,金玉镂空的香炉散发幽幽白烟。
白烟后的小榻,金丝小四方桌的两边。
全天下身份顶顶尊贵的一对母子。
“秦尚书家的贵女,容貌秀丽,性子婉约,熟读诗书......”
“赵侍郎家的贵女,性子活泼,不拘小节,很是可爱......”
纵然已是全天下最最尊贵的女子。
皇后,太后,一路平稳过渡的姜太后依旧逃不过全天下父母覆在头顶的魔咒。
操心长子的亲事,俗称催婚。
不怪老太后着急。
当今乃是太后和先帝长子。
姜太后被先帝正门迎进凤栖宫,前后六年时间,接连诞下皇长子乾渊,次子乾明,最小的女儿乾珑儿。
先帝龙御归天,长子即位,荣登大宝。
次子原平元年,受封端仁亲王,享受万户食邑,最宠爱的小闺女加封长公主,千户食邑。
次子和最小的女儿都已成亲,并结连理。
独独剩下大儿子。
子嗣特别重要,关乎皇室继承大统。
儿子不急,太后能不急吗?
老太太按捺这么些年,急得火急火燎,马上快坐不住了。
吩咐下人找了许许多多贵女的小像,个个容貌清秀,性子端庄,可人疼的佳人儿。
身边的老嬷嬷,手捧着缓缓展开的人物小像,白净的纸张之上,宫廷画师精勾细笔的女子跃然纸上。
每个画像容貌都不错,应该说,太后为了督促儿子大婚,传承香火,样貌普通的贵女,根本进不了第一轮的核查。
可惜,她的想法落了个空。
年近四十,多年金尊玉贵的宫廷后宫生活。
保养得宜的手指轻轻抬起,不见一丝皱纹的手,指着荣嬷嬷展开的最后一幅小像。
脸对着儿子无动于衷的模样。
乾渊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气得做娘的老太太慈母心肠刷刷掉。
太后想不明白。
他们皇家又不像普通百姓,需得遵守那一妻多夫的形式。
帝王之家,皇室宗族,与普通百姓不同。
凤鸾国男多女少,男尊女贵。
普通人家需要遵循的规则,皇族特权阶级,自然不需遵守那些繁文缛节。
姜太后就是当年先帝从众多贵女中挑选出来,入主中宫,执掌后宫权柄。
入宫多年,两人夫妻关系极好。
姜太后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的儿子为何如此厌烦娶妻生子。
这些年一直操心的姜太后,老年人逆反心发作,心想我不伺候了。
直接甩袖子,毫不留情赶走了前来请安的长子,乾帝。
被母亲赶走的年轻皇帝,何尝不知道,何尝不理解,母亲所做的一切是为他好呢。
帝王无子意味着时局不稳,确立太子有助于王朝的稳定,王朝的稳定也预示着百姓生活安定。
可以强国富民。
作为长子,一出生便被先皇确立为太子。
被母亲赶出慈和宫的帝王,既是一个皇帝,也是一个希望母亲和乐的儿子。
回忆起早晨与母亲的对话,悠然漫步走进院内的乾帝,他脚下的步子一顿,眉头紧蹙。
没有人知道,那是一个无人可知的秘密。
渊帝厌女。
这个紧锁他心底的秘密,深埋在黑黑的匣子里,暗无天日,没在深沉的黑暗中,无人可知。
就连伺候渊帝多年的近身内侍,现今的大内太监总管卢明。
他也不曾知晓这个隐藏许久的秘密!
不知为何。
凤鸾国全境,举国上下,所有男子都恨不得讨得贵女欢心。
正夫,侧夫,夫侍。
稀里糊涂的渊帝自己也搞不明白,他是因为不屑而厌恶这些混乱的男女关系,厌屋及乌,至此回避男女关系,还是天生厌恶女子。
侧身停留在苗圃的男人,垂下紧锁的眉头。
道观的后院,石子铺的小路,十字形连接四方。
其余的土地,全部栽种了应时应季的青菜。
方便日常供给道观的道人们日常三餐。
垂下的眼眸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百无聊赖转头的男人。
回转悟空一切而显得格外无情冷漠的眼眸,随着转头的动作。
一点点探向,隔阂重重绿叶的参天大树。
那边正巧传来悉悉卒卒的声响。
“云儿?”
入耳的清越女声,劫后余生的庆幸。
循声望去的男人,眼瞳百无聊赖的无趣。
定在窈窕身影的侧面。
下一秒,眼底目空一切的思绪,破碎的镜子一般,点点崩碎。
蹦蹦跳跳,踉踉跄跄,不稳的身形廊檐扑近的姑娘,狼狈的身姿实在算不上端正。
至少,渊帝20出头的年纪,从未与宫廷见过这样狼狈的女子。
年轻的男子第一眼注意的却不是几米远处,那名陌生女子狼狈的身姿。
垂下的眼帘,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那女子身侧的帷帽。
掀开眼皮,不相信眼中所见的男人,掀起波澜壮阔的眼,再次对上半张如浴春风的脸。
受视野的局限性,仅仅只勉强窥探那名年轻贵女稍稍露出的半张脸。
仅仅只是这半张模糊的脸,饶是见多识广的男人,也不由得看入了迷。
‘美丽,无与伦比,超出世俗想象的美。’
眼睛不由自主,痴痴跟随扑向廊边的女子。
渊帝的眼中装不下第二个人,包括应声,伸出双臂,急匆匆去接美人踉跄身影的万云儿。
以及万云儿身旁同样面色着急的万蔷。
不期而然,迟钝的大脑猛然闯入这样的想法。
若这名女子是我的皇后,我想我大概是愿意成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