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溪越穿着一直都宽松,中性,今天也一样,只是头发披散着,别了些碎发在耳后。
两人目光短暂交汇,这时程阳递出台球杆,陈树青移开视线,接过球杆上前。
他在家里监督李念写作业的时候,收到周诗雨的信息,是一张江溪越回复在路上的截图。
程阳并没有告诉他江溪越也会去台球厅。
想到最近,他都没什么机会和江溪越单独相处,总有个苍蝇飞来飞去扰人好梦。
他只好快点催着李念把剩下的两道题算完,匆匆换好衣服出门。
路过理发店,他又去剪了头发,已经遮眼睛的头发再不剪,周一得被记小本本通报了。
偏偏今天的tony不是之前的那个,一剪子下去他就知道坏事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剪下去。
江溪越的视线和周围伙伴的一样,落在台球桌上。
只见少年球杆贴上如竹似玉的手指,对准母球。
他屏气凝神,轻微眯起眼睛,砰的一声,蓝球径直掉入球袋后,母球吃库往左回弹,碰上黄球,球缓缓向前,在速度即将降为零的时候,滚进了球袋。
——我去,这也行!
——又被他装到了!
江溪越和陈树青的目光撞了一下,总觉得他击中的不是那个球,心里砰砰的,脑子热热的。
陈树青擦擦球杆,朝她眼神示意。
她轻轻摇头。
江溪越台球接触得很少,懂一点规则,但完全没有技巧。
一旁观摩许久的柳月接棒,她已经观察好了要打哪一颗球。
陈树青递出球杆后,慢慢绕到江溪越的身旁。
她今天洗过头发,是一如往常的清淡的桂花香。
柳月也成功推进一颗。
“不会玩吗?”
“会一点不多,感觉费脑子,我暂时不想动。”
陈树青从兜里摸出一颗海洋蓝棒棒糖,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背。
江溪越别过脸来,有些疑惑,接着看到他递过来的亮晶晶蓝色糖果。
“吃糖,不费脑子。”
她接过去,“谢谢。”
“你最近是不是吃糖吃得有点多?”
“哪有,是念念喜欢,但她长蛀牙了,我只能勉为其难帮她分担一下。”陈树青缩回去的手依旧按着兜。
“嗯哼,那我也勉为其难地帮你分担一下。”
江溪越捏了捏棒棒糖,撕开糖纸,糖果本身也像海洋。
陈树青又用胳膊肘碰了碰她的,体温交换的瞬间,心猛跳一下。
江溪越侧目。
“你摊开手心。”
她照做,陈树青捏着拳头悬在她掌心,很短暂的掌心接触后,她下意识收紧,捏住一个硬质的温热的物品,定睛一看,是一对米色的发卡。
她咬着棒棒糖,明明没有弯嘴角,眼睛里却溢出了笑意。
“这也是念念的吗?”
“算是吧。”陈树青躲开目光,摸摸有些扎手的后脑勺。
正好,程阳朝他招手。
江溪越一边吃糖一边端详发卡,简约大方的款式,什么时候戴都可以,没多做犹豫转身对着手机屏幕将它别在头上。
球桌上有好几个贴库球,陈树青看了眼程阳,后者正嘿嘿一笑,这样真的会友尽的!
翻袋球说简单也简单,找到那个点,利用反弹力和旋转让球进洞。
难就难在,球不一定跟你一条心。
陈树青试一下,还真让他完成了一个蝴蝶翻。
从黄俊、程阳爆发的惊呼中,可以得知这个球的难度很高。
江溪越也觉得厉害,只是一知半解的,有点迷糊。
陈树青抬眼,学着她歪歪头思考的样子偏了下脑袋,她头发上的米色发卡在灯光的照射下,会呈现星星一样的光泽。
接下来,他单开一桌,给江溪越开小灶去了。
台球的碰撞很复杂,碰完之后,白球和目标球可能朝着不同方向运动。
碰撞中最简单的就是正碰,也就是指的是碰撞前后,物体的运动都在一条直线上,又称为对心碰。
正碰的操作也很简单,正对球心,瞄准后发力。
砰!
母球与目标球相撞后静止,目标球沿着直线向前。
陈树青示范一遍后,将杆递给江溪越。
江溪越回味着刚才的碰撞,顿悟了什么,咬碎棒棒糖含在嘴里,猛一拍掌,看向陈树青的方向发问:
“刚才那个正碰,是不是弹性碰撞?根据动量守恒,那一瞬间两个小球的速度是一样的对吗?”
她的眼睛亮亮的,晃了陈树青一下,他把杆放在桌上,无声地笑。
江溪越被整得有些不自信了,“我说错了吗?”
他摇着头道:“可以看做弹性碰撞,你说的是对的。”
她松了口气后反问:“那你笑什么?”
他往前两步,微微欠身,指腹在她额头上点了点:“小脑袋瓜里怎么装的都是学习?”
“不装学习装什么?”
“装你啊?”
完了,江溪越恨不得把嘴巴给缝上,她咽下口水,将小块没来得及化的棒棒糖生吞下去,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手指摩挲着球杆,掌心有些黏糊。
冷气似乎失灵,江溪越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抬手擦汗了。
一定要说点什么,再说点什么,她的目光落在白球上。
“那斜碰的话,碰撞的瞬间就会发生速度的分解,也就是白球会朝另一个方向移动,理论上是可以通过计算,掌握好方向与力度,控制白球的运动走向。你刚才是计算过的吗?”
陈树青堪堪回神,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还要考虑到旋转、球与桌面之间的摩擦等各个因素,具体分析下来,应该需要两页纸。”
“我没那么神,只是运气好,预判成功了。”
“回学校我跟你讲,今天没有带笔和纸。”
“行啊,那我们继续。”
江溪越呼出一口气,重新掌握体温的控制权,手心里全是汗。
只是,陈树青远没有他表现得那么镇定,他只差说出来那句——
怎么就不能装我呢?
我又不占位置,就占你心上一点点位置。
除了碰撞的方式,执杆的方式也有很多。
陈树青一个个示范过去,又亲手教她。
江溪越看着他的手落在她的手背上,调整着球杆与手指间微小的距离,后背注意力就有些跑偏,又想到口不择言的那句话。
她总是控制得小心,时刻警醒自己要在学习的康庄大道上疾行,远处的山峰才是你要抵达的终点。
但是她突然不想走那么快了,想慢下来,与一人并肩。
“这么巧,大家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