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节晚自习，班里声音窸窸窣窣的，有人讲题有人聊天，有点散漫。
周诗雨做题做得眼泪汪汪的，扭过头找江溪越借纸巾的时候，她吓了一跳。
“呜呜呜，好感人……”
“你又被哪个男人感动哭了？”程阳抬头嗤笑，一看她这就是看看的，要么就是看理解。
三言两语都能把她给看哭，跟那什么林黛玉似的，水做的。
“你滚啦！”
“看了个，浪子回头的时候女主已经没了，死在了他最爱她的时候，真的好难过啊呜呜呜……”
“……”
自动铅笔正好没了芯，江溪越边上笔芯边问：
“为什么死女主啊？怎么不是浪子回头的时候回到一半死了呢，这样我觉得悲剧感更强。”
“……”
周诗雨张着嘴巴啊着打了个哭嗝。
柳月哎了一小声：“我也觉得，回一半死了就有种你以为能回头但其实回不来的宿命感！”
“可真是爱情，想回头还是容易的吧。”周诗雨抹着眼泪小声哽咽。
“浪子花心惯了你觉得他能收心多久呢？一年还是两年？”江溪越装好笔芯，按几下。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我的语文课代表，别想着去拯救浪子哦！”她轻轻点了点对方的脑袋。
“啊！没有啦！就是感觉浪子很有魅力，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而且不是有浪子回头金不换的说法嘛？”
后面的程阳一个白眼翻上天，手下数学练习册上的题目写得歪七扭八的。
计算到一半她又卡住了，停下笔说：“我不太喜欢浪子回头金不换的说法，那对原本就在岸上的人不太公平。”
“就像好人做了一件坏事人们会说他也没那么善良，但恶人做了一件好事大家觉得他本性不坏一样。当然，回头肯定是件好事，辩证看待好啦。”
柳月合上手里的书本，推推眼镜感慨：“是啊，这对一直留在原地守候的人不公平，不过人生就是这么不公平，一厢情愿就要接受不公。”
“宝，你可真别想着拯救浪子。”柳月伸手揉揉周诗雨的脑袋，这长得就一副傻白甜的样子，遇到浪子不得被骗得裤衩子都不剩。
“……”
江溪越看着习册上写了一半的题目，叹口气：“征服浪子就像我想征服物理一样。看上去十拿九稳没毛病，实际一做就完蛋！”
“就不是人能干的事！”
“陈树青，我哪又做错了呀，怎么算不出来结果！”
她蹙眉抱怨完，拿起习册熟练转身靠在陈树青摞好的书上，眉毛都焦烂了！
这破题，她都算半小时了。
陈树青抬起头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我不是人？”
“嗯哼，您是神，是救苦救难的男菩萨！”她双手合十一本正经地拜了拜。
她太正经了，表情严肃，可配上活泼的动作和台词就有种滑稽感，尤其是那句男菩萨，程阳没忍住捂着嘴笑起来。
“再笑滚去面壁。”陈树青埋头看题还不忘叨他两句。
“好的，男菩萨。”
“啊……哈哈！”程阳被猛踩一脚，又痛又想笑。
陈树青在后排留了一耳朵把几个女生的对话都听了个七七八八。
不喜欢浪子？酒吧那人没戏，一看骚浪到没边。
自己看起来应该比较好吧。
陈树青突然好奇别人眼中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不能是浪子的印象吧。
他可什么都没干过。
压下这个疑惑，他把注意力放到题上，铅笔圈圈画画的，勾出她的问题所在。
这个疑惑，他回去后给林书译发了个qq。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点儿，林书译估计睡了，他也没指望对方马上回，结果对方打了个视频过来。
“你怎么问这个问题？有人说你不好？”林书译趴在枕头上问。
“没有啊，就是好奇，别人怎么看我的。”
“就这？反正第一印象绝对不坏！人嘛长得端正，成绩也好，为人挺大方……”林书译扒着手指数。
“就有的时候太较真，看着好相处但刺还不少，挺事儿一人……”
陈树青赶紧打住：“停！你别说了，谢谢您！”
“总的来说十全九美，这人哪能十全十美！我要是个姑娘十有八九得喜欢你！”
“……多亏你不是，不然还不好拒绝……”陈树青笑了笑。
“真没人说你不好？你回去两年多，聊天和见面你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有不好的跟我说呗。”林书译端正着态度说。
“没有，确实没什么好说的。”陈树青摆头，有些事说出来很矫情的。
“那行！陈树青，青哥。”他翻身坐起来。
“不管别人说你什么不好你都别听！别人怎么看你不重要，你想做怎样的人比较重要，真的，你那么聪明，只要想做，在什么样的环境都可以很厉害的！”
林书译知道陈树青心里藏着事，拐卖这种事落到谁身上都不好受，他不说不代表真的没事。
不知道他在家乡有没有遇到碎嘴，也不知道他和同学相处得是不是如他说的那么和谐，倒是听陈家提过两次，陈树青成绩下滑很多，偏科得很。
林书译最怕他这样，云淡风轻，毫不在意地向下坠落。
陈树青曾对他说过：没事，是时候该回到家乡了。
良久，陈树青才开口：“嗯。我知道的。”
“谢谢啊，林二狗。”
有友至此，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陈树青从回来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在等待和林书译，关钰他们友谊散尽的那一天。
他们本就不是一条路的，迟早会散的，可林书译还是狠狠地让他感动了一把。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问题，林书译觉得他眼睛里有泪花。
“我只是想问你我看起来不是什么花花公子的形象吧。”他拉回正题。
“哈？那必然不是啊，谁说你浪了，那么闷骚一人……”
“哈！不会是你喜欢的姑娘吧？你跟我说说嘛，有没有照片看看！”
“没有。经过慎重的思考，我确实喜欢她。”陈树青嘴角漾开淡淡的笑意。
“有时间你过来或者我过去的时候带你见见吧，其实还挺有缘分的。”
林书译乐了，“人家那都是春天到了，你怎么这么大冬天的发春啊？”
“……挂了再见……”
陈树青揉了下眼睛后点开相册。
跑道上驰行的人们成了拖影，常青树下，戴着米白色帽子的女生稍低着头，肃萧与冷寂似乎绕着她走，留下通透的一方天地。
灰色笼罩下的纯净温柔白。
偷拍的照片给朋友看似乎不太郑重。
再等等吧，等一个好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