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一点了吗,缇亚?”温和的男孩毫不吝啬地展现自己对朋友的关心,“听说你突然昏倒,我很担心。”
卡鲁提亚礼貌地表达了感谢和让他担忧的歉意。
看着眼前脸颊明显瘦了下去,显得更加苍白的女孩,雷古勒斯感到有些忧虑和不自觉的心软。
卡鲁提亚从来都是个非常好看的姑娘,有着精致的容貌和令人平静的独特气质,这很难让人对她产生恶感。良好的教养,不错的成绩,还有看起来与世无争的性格,这些她无意识展现出来的东西,让她在各个学院的评价都出奇地不错,就连一向对别的学院态度都很不好的斯莱特林,也挑不出她太多的毛病。
尤其是那双让人惊叹的金色眼睛,像水晶球里流动的金沙,看起来神秘高贵,又仿佛有着能看穿人心的敏锐。
而此时,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一丝犹疑和茫然。
“雷古勒斯,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如果你愿意回答的话。”卡鲁提亚终于忍不住开口。
雷古勒斯点点头,表示愿意配合。
看着她从枕头下摸出了自己的魔杖,施了一个隔音咒,雷古勒斯很意外,不禁也严肃了起来。
“你崇拜着黑魔王吗?”
女孩这个问题一出口,男孩灰色的眼睛微微睁大。思索了一瞬,他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是的,缇亚。我不能欺骗你,尽管他强大到可怕,但大多数纯血统家族的巫师都崇拜着他。”
卡鲁提亚陷入了沉默,双手紧紧攥着被子。
看出了女孩的不安,雷古勒斯将凳子拉到床边,表现出愿意好好交谈的态度。
“他很强大也足够正确,他是完美的领导者,也有能力让跟随他的人变得强大。”
“强大完美?靠黑魔法吗?”卡鲁提亚一错不错地望着对方灰色的眼睛。
雷古勒斯看着女孩的眼睛,那片金色中似乎闪烁着灼热的火光,以及他看不明白的更深刻的东西。
“不,他的能力绝不仅仅是在黑魔法上的造诣,他有能力改变巫师界,带领所有巫师创造更好的未来。”雷古勒斯对黑魔王的赞美,就像是经过无数次的排练,显得格外官方。
“你是认真的吗?还是只是家族需要你这么想这么做?”
“我必须这么想这么做,缇亚,虽然我不想谈论家族和血统,但我是一个布莱克,也是一个斯莱特林。”雷古勒斯没想到自己这个看起来对时局毫无兴趣的朋友,会和主动谈论这个话题。
“如果,有一天,你跟随着那个人,却发现他所做的一切都和你想的不一样,你会怎么办?”
雷古勒斯的表情有了短暂的疑惑,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不一样?会发生这种事吗?
无论是布莱克家族还是周围的其他纯血家族,都愿意跟随似乎无所不能的黑魔王,甚至以被黑魔王选中为荣。自己的姐姐贝拉也早早为黑魔王效力,成为了他优秀的助手,自己也会像家族期望的那样,走上和贝拉一样的道路,这已经成为了他的目标。
“缇亚,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些?”雷古勒斯不想和刚刚清醒不久的朋友争论立场问题,也不想在校医院谈论这些,他更担心的是她是否遇到了什么,或者知道了什么。
对于眼前对未来还一无所知的雷古勒斯,她心情很复杂。
在未来,他跟着黑魔王,无疑是感到痛苦的,他和黑魔王,和那群爪牙是不一样的,完全不一样。她也不相信这样一个温和内敛教养良好的男孩,在未来会和那群残暴的疯子混在一起,成为一个,杀人犯。他骨子里是骄傲的,不可能容忍自己做出玷污自己荣耀的事情。
“我说,我看到了未来,你会相信吗。”卡鲁提亚终于将这句话说出口。
雷古勒斯沉默了很久,他不太明白卡鲁提亚说的是什么意思,或者说,不明白她想告诉自己什么。
卡鲁提亚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最近一直看到一些画面。起先我不知道那些是梦境还是谁的恶作剧,但直到我渐渐能拼凑出一部分信息,我明白,那就是未来。”
虽说雷古勒斯也清楚知道确实存在极少数拥有预知能力的巫师,但他也无法轻易接受身边的朋友突然告诉自己,她能看到未来。这宛如一个不怎么样的恶作剧。
眼前男孩的沉默,让卡鲁提亚止不住想证明什么。
“我看到了你和西里斯的争吵,我是说未来的你,可能是四年级,也可能是五年级。你追随了黑魔王,而你哥哥很生气。不过那也无济于事,他已经离家出走,被你的家族除名了。”
“这是个玩笑吗,缇亚?这并不好笑。”雷古勒斯脸色冷了下来,眼神中带了一丝让她感到陌生的冰冷和探究。
卡鲁提亚从他身上看到了让人退却的距离感,也终于明白席翁说的布莱克不好接近的贵族姿态是什么感觉。
像极了碎片里被斯莱特林们们簇拥着,高高在上,冷漠而压抑的他。
卡鲁提亚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他冰冷的态度戳开了一个口子,她忘记了自己该说些什么。
雷古勒斯注意到女孩黯淡下去的金色眸子,和蚌壳般紧闭的嘴,发觉自己的态度可能吓到了她,不由地叹了口气。
“我不是在指责你,缇亚。我只是无法相信,西里斯会这么做。你知道的,他只是被分到了格兰芬多,但他依旧能很出色,他是我的哥哥,他比我更优秀。我不太喜欢别人这样议论他。”
卡鲁提亚也意识到,哥哥被分到对立的学院,这对他和他的家族已经引起了不小的争议,他们私下里一定也有过争执,而她却轻而易举地说出了西里斯会被家族除名的这种话,确实非常冒失和失礼,尽管未来他们确实分道扬镳。
“对不起,雷尔,我只是,只是,我只是看到了。”
她想有些激动地想解释清楚,也迫切需要和人分享。在她的潜意识里,她应该告诉还未走上那条路的雷古勒斯,未来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我还看到了你在三年级的时候写信和我绝交,你完完全全成为了别人口中的,傲慢的布莱克,我不想这样。”
“我看到了你带上了银色的面具,和一群黑衣人站在里斯卡庄园里,你还,”卡鲁提亚说不出他可能杀害了自己弟弟这件事,“你很痛苦,我看到了。”
银色面具的黑衣人。雷古勒斯知道,卡鲁提亚说的是食死徒,她说他未来被黑魔王选中成为了食死徒,这样的发展很合理也很理想。
“我也很痛苦,我失去了我的弟弟。甚至我不知道自己和家人有没有平安无事,或者在那不久之后我也跟着死去,”卡鲁提亚死死攥着被子,压抑了许久的恐惧让她的眼泪止不住滚了下来,“我现在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厉火的灼热。你就站在那群疯子中间,你显得格格不入,但你清晰地告诉我,你站在了我的对立面,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面对女孩加快的语速中巨大的信息量,以及突如其来的眼泪,从未有过把同龄女孩惹哭经验的雷古勒斯,慌了手脚,甚至忘记了维持良好的礼节,一边消化着她话语中的内容,一边竟然直接伸手去给对方擦眼泪。
“别哭,缇亚,这些都没有发生,别害怕。”
被男孩子笨手笨脚给自己擦眼泪的行为吓了一跳,卡鲁提亚呆愣愣地看着他,眼泪依旧一串串无声地滑落。
雷古勒斯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擦,女孩的眼泪依旧止不住,他无措地望着对方盛满泪水的金色眼睛。
“我没有不相信你,缇亚,你别害怕,我愿意听你说说你看到的那些,但不是现在。你需要好好休息,养好身体。”
卡鲁提亚知道自己很失态,但那些她不想看到的画面一直在脑海里转,而此时此刻,自己脑海里的主角之一,却好像无法和自己有共鸣,她突然矫情地觉得自己很弱小孤独。
在未来,三年后,或者四年后,里斯卡家会被卷入一场灾难,艾伯纳会死在那场灾难里,而杀害他的凶手,很有可能就是自己视为好友的雷古勒斯。
此刻卡鲁提亚的心情和未来自己重合,她想问为什么,又不知道去问谁。
为什么黑魔王盯上了里斯卡家,为什么雷古勒斯会为黑魔王做事,为什么他要杀了艾伯纳,为什么能看到未来,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未来。
她想问问现在的雷古勒斯,她知道,他们未来可能会决裂,而他们现在还有机会心平气和地好好谈谈。
她知道自己不该装作一无所知,知道自己应该不断变强马上成长起来,她必须做好最充分的准备和最坏的打算来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
11岁的卡鲁提亚·里斯卡在无意间窥见了未来。
而现在,她必须做出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