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军不想搭理郑得宝他们几个,就直接往院里走。
“哎哟,铁军。”
刘辉的大哥正好从里面出来,一眼就看到张铁军了,笑着一路小跑迎过来,远远的就伸出手:“哎哟哎哟,你怎么来了?”
“军哥,我不能来呀?”张铁军笑着和他握了握手。
“别别别,叫名儿,你这么叫我有点害怕,胆突的。走走走,进屋,我爸和毛叔毛婶在里面坐着的,看见你肯定能高兴,真是没想到的事儿。”
“我爸妈在沈阳,下了大雪我不太放心他们回来,就代表一下。”
张铁军解释了一句,拍了拍刘军的腰:“你把这个拿出来,给蒋哥保管一会儿,还谁身上带家伙事儿的你给收一下。”
蒋卫红从刘军迎过来就在戒备了,始终盯着他的手和腰。这要是换个地方早就拔枪了。
“忘了忘了,一激动没想起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刘军这家伙情商不是一般的高,在外面在单位都特别吃的开那种,一边道歉一边把枪拿出来倒拎着交给蒋卫红。
他是农行的押运员,有配枪,按照规定非工作时间是不允许带着的,不过嘛,小地方,也没有人管,年轻人又爱装逼,就总带着了。
不只是他,他们科长也是成天都带着的,有时候还拎一把冲锋,曾经张铁军还摆弄过。
“我们科长在,我去拿一下。”
“没事儿,注意点就行。”张铁军跟着刘军进了院子,直接去了大屋。
刘军知道张铁军的身份,二哥结婚的时候他去了。
其实吧,刘军和二哥以前的关系还真不咋的,但是现在二哥不是起来了嘛,反正,伸手不打笑脸人,礼多人不怪呗。
在社会上混几年下来,就都不是当初头脑一热的时候了,就像那谁说的,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那是啥意思啊?”郑得宝的同学小声问他:“枪都交了。”
“不知道。”郑得宝摇摇头,若有所思的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进了大屋,就是刘辉他爸妈住的那间屋子,进了门刘军就在喊:“爸,毛叔,看谁来了。”
毛叔正好对着房门,一眼就看到张铁军了,笑着招手:“铁军儿来啦,来来来,坐这,暖和暖和。你爸这是派你过来当代表呗?”
“婶儿,”张铁军挨个打招呼:“刘叔,刘婶儿,兰姐好。”毛兰在炕上坐着的,孩子在毛婶怀里抱着。
生了孩子,毛兰胖了一点儿,看上去多了些风情。这女人一熟透了那味道嘚儿一下子就上来了。
“你认识啊?”毛叔问张铁军。
“认识啊,”张铁军到毛叔身边坐下:“我和刘辉也是同学嘛。”
“啊对,你们都是同学,这扯不扯。”毛叔笑起来:“老刘你认识他吧?”
“知道知道。”刘大善呲着大金牙笑着冲张铁军点头。他不认识,但是确实是知道。
“我和铁军都多少年了,”刘军说:“原来总在一起打球啥的。”
确实在一起打过台球,不过也就是认识,这辈子两个人之间还真没什么深交。上辈子俩人到是混的挺好的。
“抽烟。”刘大善拿了盒中华,递给张铁军一根。
“不抽不抽,孩子在这。”张铁军把烟推了回去,转身去毛婶怀里看孩子:“男孩女孩儿?”
“女儿,好不?”毛婶把孩子递了递让张铁军看清楚:“你看她像谁?”
这女人好像一当了奶奶姥姥就都是这个样子了,眼睛里全是孙子孙女儿,那叫一个高兴,脸上都带着光。
“我看不出来,”张铁军实话实说:“这会儿去哪看出来去?不得长长啊?不过肯定能挺漂亮就是了,爹妈那么好看。”
这话是真心话,不是吹捧,以刘辉和毛兰的长相,孩子就算长劣了都得比一般人家的好看,基因在这摆着。
“铁军。”毛叔碰了碰张铁军:“你给孩子起个大名。”
“我呀?”张铁军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这不得爷爷起吗?我才多大,可没有这个资格。”
“这不你正好赶上了吗?”毛叔笑着说:“你是领导,你来了肯定得是你给起,等将来再添个孙子让老刘起。”
“我去拿笔。”刘军扭头就往外走,这个机灵劲儿。
刘大善别看人长的黑黢黢的镶着大金牙还有点谢顶,但是他有一笔好字,是文化人。家里常备文房四宝没事就练几笔那种。
而且他的字确实写的也相当不错,很有几分笔力,建安公司开的饭店九零年黄了,被私人承包下来都没舍得换名字,就是因为他的那几个字。
所谓书法,和什么艺术其实一点边儿都不沾,书法嘛,书写的方法,也就是学习写字的方法,这是古时孩子的启蒙课。
现在都用硬笔了,学的也都是硬笔书写方法,其实是一回事儿。
有的人字写的好看,有的人写的就要销魂一点儿,这是天赋的问题,天生的。只要会写字,就都可以说学会了书法。
写的好,别人也喜欢,愿意买回去随时看看欣赏一下,这就是书画生意,在古代这不是什么好事儿。
当然你是大家(比如宰相)人家来求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
唐寅乞文,贬为藩吏,不从,生计潦倒,遂以贩卖书画为生……这是好话吗?
唐寅因为充钱买挂被剥夺了科考功名贬为浙藩小吏,他不去赴任,又纵情‘山水’,导致贫困潦倒,就到处帮人画画写字挣点生活费。
在古代有钱人家找个人来画张画,其实就和现代人去拍张相片差不多,都是留念。
到七十年代末的时候,简化字和硬笔已经普及,那些习惯了用毛笔的人聚到一起一琢磨,这不行啊,这以后咱们怎么办?
于是书协就成立了,把写字给整成了艺术。这就像手表被淘汰就成了奢侈品,一样一样的。
只要我变贵了,就会有人买单。这一招不管今古屡试不爽。崔克自行车卖到几十万一辆,谁敢说它不牛逼?
但终究是淘汰了的东西,脱离了大众需求的东西,慢慢的就只能在一个小圈子里自娱自乐了,所以出现一些山猫走兽也是正常。
说远了。
刘军去刘大善的书房拿了笔墨纸砚过来,铺好纸就在那研墨。还是松烟墨,挺讲究的。
“不是,军哥,你这是要干啥呀?”
“可以可以,”毛叔笑着说:“今天我外孙女儿满月,你和小兰从小一起长大的,叫你声舅舅应该吧?你给题个名应该不?”
“不是,你们就知道我会写毛笔字啊?这要是不会写尴尬不?再说我写啥呀?”
“那谁管了,我知道你写啥?”毛叔就笑:“你想写啥写啥,反正你得落上款儿,丢不丢人的那就另说呗。”
“婶儿啊,”张铁军对毛婶说:“我毛叔单位吧,有几个姨长的可漂亮了。”
“滚一边砬子去,”毛婶哭笑不得的骂他:“好好写你字儿。”
选厂武装部是整个选厂唯一的和尚庙,细碎还有个女会计呢,武装部全是大老爷们。
“那,让我亲自磨墨的人可不多,除了我爸就没别人了我跟你说。”刘军笑嘻嘻的对张铁军说:“这也就是我侄女儿满月。”
“你会磨个屁的墨,”刘大善笑着说:“糟贱还差不多,但凡你们哥仨有一个能喝点墨水的我和你妈也能多活几年。”
他这仨儿子,就没有一个能好好学习的,从小到大调皮捣蛋打架斗殴惹祸那是妥妥第一名,还不是因为笨,就是学不进去。
作为一个自诩文化人的他难免也是有一些遗憾的。他在部队就是笔杆子,这个官都是写出来的。
“来来来来,”刘军磨好了墨笑嘻嘻的招呼张铁军:“领导,磨好了。露一手。”
他知道张铁军能写毛笔字,毕竟刘辉和张铁军是同学的嘛。
张铁军舔了舔嘴唇,拿起笔舔了舔墨,想了想,提笔写了四句:汉家婕妤唐昭容,工诗能赋千载同。自言才艺是天真,不服丈夫胜妇人。
取自唐代吕温的上官昭容书楼歌,前四句。是一首赞赏上官婉儿的诗歌。
“这写的啥意思?”刘军看完了以后一脸懵逼。
“特么的,让你学习的时候你跑的快,现在知道啥也不是了。”刘大善骂了一句:“铁军,你说孩子叫啥?”
从这四句诗还真看不出来张铁军打算给孩子起的是什么名字,不过到是有个大概的约摸。
刘军笑着说:“我不是那块料呗,你孙子好好学就行了呗。这是啥意思?”
这玩艺儿说起来也有意思,一般不好好学习的孩子长大了,对自己孩子的学习都贼拉特别严格。
刘军哥仨现在都结婚有孩子了,刘军家是个小子,刘伟和刘辉都是女儿。
“就叫刘婕吧。”张铁军笑着说:“咱们是汉族,随大汉来。”
婕妤是汉代女官名,地位仅次于皇后,昭容是唐代女官名,在后和妃之下,秩正二品,在宰相之上。唐代的宰相是正三品。
汉唐时代的女官和宋代以后的妃嫔是有很大区别的,不能一概而论,就像汉唐宋三朝是没有太监的,宦官之首叫大监,基本都是正常人。
到宋代,内侍监首是知省,也就是大监。为了表示比大还大,称为太。太监是这么来的。
宋代最出名的大太监是童贯,童贯自称美髯公。他的胡子长的很漂亮。
磕头跪礼,太监统统割鸡儿实际上都是从明代开始的。
明律规定入宫为侍必须阄割,民见官,下见上必须跪迎,跪拜。发生过年纪大的县令迎接上级跪死的事情。
那可不是跪一下,一跪就是大半天。
不过阄人是始于秦代,是一种刑罚,阄身充为宫奴,这也是最早的太监的雏形,不过在宋代以前,这种阄刑的人是不能做官的。
自阄的除外,汉代唐代都有自阄向皇帝表达忠心的猛将,而且都受到了重用。
秩,指官员的品级。秩序,官员品级的排列,后来引申表示不容错乱。
“好听不?”毛叔扭头问毛婶儿。
毛婶是个痛快性子:“行,好听,刘婕,好听好听,就这么叫了,让你们起个名一个一个像屁崩的似的,挤都挤不出来。”
毛叔和刘大善都是一脸无语的样子,还不敢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