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赶路,终于快要抵达寿春境内。如今大军正驻扎在一处山涧中。
见人坐在山坡前眺望着远处,凌不疑从后面走过来将一小包东西放入了对方的怀里。
我低头将油纸揭开:“糖?”
凌不疑在旁坐下,眼睛看着远处,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打仗还带着糖?”
“军营里不比都城,多半是以干粮果腹。久而久之食不知味在所难免。”凌不疑侧头看我:“媆媆,你不必事事都亲力亲为,不是说了,还有我在吗。”
“我一想到那些背叛孤城的仇人还在外逍遥快活,你让我如何在都城坐的住。”
“好好好,我们一起。”男人眸光温柔,语气宠溺。
“凌家阿兄觉得寿春怎么打?”
凌不疑稍稍提唇:“困兽犹斗,但能几何?”
是啊,寿春不比雍城,城中没有多少良田,等围了城后耗死他。不日也就不攻自破了。
我从怀里取出一方手帕,将糖倒上去小心裹紧。
凌不疑在旁边开启疑问:“为何要在帕子上绣老鼠?”
“什么老鼠,这分明是兔子。”
“这是兔子?”凌不疑诧异。
“对啊。少商给我的,你不许说它丑。”
凌不疑:“……”
冬寒卷过树梢,远处那群山之巅是一片雪白。
我抬了抬头: “这个时节,洛阳城的梅花应该是盛开的最美的时候吧。”
“出征前,少商与我说她现在在研究将糖夹在梅花糕中的做法,也不知成功了没有……”
“不过,她整日里敲敲打打,修修缮缮,翻弄菜园,长秋宫也热闹了许多,有她陪在皇后身边,我也就安心了。”
“媆媆。”见旁边人的眸子里闪着希冀的光芒。凌不疑道:“你想不想过那样的生活,和程娘子一样,闲来烹茶煮酒,侍弄花草,抑或是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越妃上一次也问过我相同的话。”
“你怎么想的?”凌不疑问道。
我垂下眼睫,这就是我为何不敢答应三皇子一样,我不想在将来复仇时会牵连到他。孤城的仇非报不可,而报仇势必会伤害身边亲近的人,那我宁可不曾有过。
我笑了笑:“不会再有了阿兄。这种生活终究与我是遥不可及的。”
“自从霍氏覆灭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我自己了。”
就像……你变成了凌不疑。虽然后半句我未曾说出。
“如果——”凌不疑正准备说话。
“如果是这个世间最动听的谎言,与其放纵自己活在那样的谎言里,倒不如睁开双眼认清事实,至少还能活得清醒些。”
“凌家阿兄,这个世间,没有如果。”
“媆媆,我发现其实,小时候的你那般糊里糊涂的刚刚好。”
“……所以你是说我以前蠢钝?”
男人爽朗的笑声在山里回荡:“我可没说。”
“因为那时候有阿父,有阿兄,有一切啊,我不需要为自己谋算,可现在不一样了。”
“不。”凌不疑目光坚定:“现在你还有我。”
……
这时不远处传来梁邱飞唧唧歪歪的声音。
“哎呀,这前边就一条路,咱们怎不走呢!”
接着他阿兄梁邱起的声音响起:“山匪就在此地,你怎么过去!此次行军不止有咱们的弟兄,还有朝中那些世家子弟,若他们有什么闪失,将来那些勋贵都得把过错算在少主公头上!”
梁邱飞气鼓鼓道:“带着这群累赘就是麻烦!少主公处处替他们着想,他们还不领情,说我们凌家军的谨慎是窝囊,还说我们磨磨唧唧不敢剿匪。”
“不如借他们的势成我们的事。”这声音突然从坡后响起。
“哎呦。”阿飞闻言脚一滑吓了一跳。
兄弟二人连忙弓腰行礼:“曦禾殿下,少主公。”
……
回到营地中,那一群世家子弟正围在一起:“那凌不疑就是窝囊,也拘着咱们,我看,他是怕咱们抢了他的战功,什么百战百胜,都是假的!”
“说的不错。”众人只闻一阵掌声从门边传来。
“曦禾殿下。也如此觉得?”那群世家子弟问道。
“自然。”我走进去:“圣上本派我来寿春,凌不疑半路非要进来插一脚,若非是他,我们早就抵达寿春城了。”
其中一人连忙道:“就是,我们现在就在这干等着吗,区区山匪而已,他凌不疑害怕,我可不怕!”
“诸位也知,我与凌不疑毕竟是表亲,他的面子本王自然要给。”
“无碍,不就是一个将军吗,我父亲是郎中令,我会怕他!弟兄们抄家伙跟我走!这就去将山匪剿了!”
在门边偷听的阿飞踉跄冲回凌不疑帐中:“不好了,少主公,曦禾殿下将那些世家子弟放出去剿匪去了!”
凌不疑微微提唇,轻轻一笑。
见此,阿飞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