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不疑蹙紧了眉,方才明明睡的安稳,怎么突然……
“阿越?”
榻上的人紧闭着双眸,神情时而松懈时而焦躁。
梦境的开始。
一片白茫茫的光后,入目眼帘的还是那颗盛放的杏花树。树下一位作男子打扮的女娃娃正气呼呼地将手中的木剑丢在了地上。
这时,有个比她大几岁的男孩从远处跑过来。
“媆媆,要是被阿父看到,会生气的!”
小女孩噘起嘴偏过头:“哼!我才没有因为学不会那套剑法哭鼻子呢!”
“好,我的媆媆可是天底下最聪明的!”男孩说罢神秘兮兮地从背后捧出个陶罐:“看阿兄给媆媆带了什么好东西了!”
小女孩经不住诱惑,将头又转了过来,原本被泪珠打湿地眼睫晶莹剔透,像是幼嫩的蝶翼,如今整个眸子都亮了,扑闪扑闪的,好像两颗水灵发亮的黑宝石。
“是糖!”
男孩一脸宠溺:“是一百颗糖。”
接着贼贼一笑: “阿兄拿一百糖换媆媆长大后做我的新妇,好不好。”
几岁的女孩哪里知道新妇是什么,轻而易举地便被对方哄骗到手了。她伸出手接过陶罐抱在怀里。
随即有些疑惑的抬头:“媆媆不是阿兄的妹妹吗,为何又是新妇?”
“阿兄说是便是。”男孩得逞地伸手刮了刮对方的鼻尖:“拿了阿兄的一百糖以后就是阿兄的人了!”
接着一阵天旋地转,装糖的陶罐摔得粉碎,梦境开始破裂,取而代之的是敌人的铁蹄踏破了城门,身前狼烟四起,火光汹涌,耳边到处是充斥着喧嚣和惨叫。
当然也同样包括那颗杏花树,只是如今染满了浓重的血腥。
刀剑交击,哀嚎遍野,满目地血肉横飞,整个孤城变成了一座人间炼狱。
霍氏被蛮甲兵屠杀殆尽,我拼尽全力的想要阻止这一切,却只是穿过了他们的身体,刚回过头瞳孔中的那把刀逐渐扩大,那一刀当着我的眼前直直落下,鲜血洒了一地,我眼睁睁的看着阿兄在我眼前身死!
“不要!”
那滴清泪自眼角划进发间,凌不疑紧紧握紧榻上人的手安抚着:“别怕,阿兄一直都在。”
他不停地说着话,梦里的人似乎听到一个温柔的男音,紧握的拳头才稍稍松懈了下来。
男人伸手将霍卿越凌乱的发丝拂了拂:
“阿越,若我说,想分享你的梦,你愿意吗?”
当然,回应他的只有一阵允长且平稳地呼吸声。
……
直到太阳落山,见塌上的人没有像之前那般焦躁不安。凌不疑这才想起处理自己的箭伤。
卸下上衣的男人背部宽阔厚实,沟壑分明,腰腹精窄,胸膛健硕,每一块肌肉都似雕刻出来的好看,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那根从后背贯穿到胸前的箭头。
跪在他身前的医士左瞧右瞧,无从下手,想碰又不敢,最后只得低头作揖:
“凌将军,你自行折断箭尾,如今箭头只露出肌肤不足半寸。想要拔出箭头,无处着力。怕是…只能切开伤口。”
凌不疑面不改色:“那便切。”
“可小的不懂缝合之术,如若强行割开,只怕将军会血流不止。”
“小的只是粗通岐黄,实在是无法医治将军的伤口。”
“请将军赎罪!”他说罢伏地磕头。
“少主公再忍耐些,我去找军医!”梁邱飞说完扭头就要走。
梁邱起打断道:“你便是再快的马找来军医也需些时日,少主公耽搁得起吗!”
梁邱飞瞪着他那无辜的大眼睛:“那咋办,总不能就这般干等着——”
“我有办法。”
这突如而来的声音,让众人抬起眼,只见霍卿越从门外走进。
凌不疑:“阿越,你醒了?”
我并未看他,依然将方才未说完的话补齐:“但不知…你们少主公,信不信我。”
凌不疑未有一丝犹豫接的干脆:“自然信。”
梁邱飞:“……”少主公你就不怕郡王公报私仇啊???毕竟你阿父城阳侯当初可是派人刺杀过郡王啊!
“青墨,将我的弓拿过来。”
凌不疑有些不明所以,直到跟前的人一手拿过那把弓,一手执着匕首欲砍弓弦时,他一把阻住我的手腕,好看的眉蹙紧:“阿越,这可是弦筝。”
“不过是个死物。”
凌不疑:“可它是…”
这把弓是我十五岁那年的秋猎,因获得头筹,圣上的御赐之物。古铜色的弓身好似一轮弯月,上面零星的镶嵌着几颗碎玉,而弓弦乃稀有的柘叶蚕丝所制,拨动它还会发出好听的铮鸣,故而取名弦筝。
“不想死的话,就闭嘴。”我挣开了他的桎梏,接着抬起匕首用力朝着那根柘叶蚕丝割了下去。
凡弓弦取食柘叶蚕茧,其丝更坚韧不断,每条用丝线二十余根作骨,然后用金属丝横缠紧约。我足足切了好半响才将它切开。
这在武将眼里就是暴殄天物,郡王亲手毁了一把好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