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落款珍重二字,姜嫱看完了信,木讷的看向越悬廊。
“所以,他早就做好了不回来的打算,从半年前开始……”
越悬廊点头:“是。”
姜嫱此刻不哭也不笑,她又再看了一遍信。
从头到尾,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却唯独把自己命算进去。
姜嫱哭笑不得,可能百里沉渊还觉得,自己一条命能弥补天道,很值得吧。
这个傻子……
长绝在一旁也将信件看完,依旧不信的问:“世子一定要这么做?为了陛下,为了天下?”
越悬廊:“陛下将信给我时,说世子心意已决,无人能阻止。”
此刻依然是黑夜落幕。
远处震天响的轰隆一声,整个上空如同白昼。
这巨大的震动,让整个地面都剧烈抖动起来,姜嫱晃倒在地,怔怔的看着这白昼一般的黑夜,以及远处那可怕的火光。
长绝猛然跪地:“世子……世子……”
他被军士扶了起来,疯了一般的骑马朝着那边飞奔而去。
周围喧闹成一片,姜嫱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胸口气闷发疼,她心口抽痛的喷出了一口鲜血,便紧紧捏着那信,昏倒了下去。
“郡主,郡主……”
有人不停在喊他,这声音听着,像是韩覆的。
姜嫱猛地睁开眼,从床榻上坐了起来,脸色灰白,眼眸中全是血丝。
她转头便看到了韩覆的脸。
韩覆脸色同样不好:“郡主,你终于醒了,喝药吧。”
他端来了一碗药,递到了姜嫱面前。
姜嫱却一把推开:“百里沉渊?”
韩覆手指一顿,端着药碗的手开始颤抖起来,他唇角微动:“郡主,还是先喝药吧。”
将又问:“百里沉渊呢?”
韩覆看着她:“郡主将药喝了,我便说。”
姜嫱便立马将药碗端过来,药汁极苦,却一滴未剩。
她将碗放下:“我喝完了,可以说了吧。”
韩覆便递上了一封信:“世子留的,本想着,去南阳城再给郡主,没想到郡主自己跑来这边了。”
姜嫱便立马将信拿过来,然后拆开。
这封信是用极其漂亮的簪花小楷写的,姜嫱看到第一个字的时候,眼睛便红了。
“姜嫱,此信为告别信,当你拿着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然战死沙场,对不起,最后也没能回去喝你和越悬廊的喜酒,但是写这封信时,我满心祝福,或许我走后,你会去追问清风道长,但我想你无论知道什么,心中都不要有任何的负担,我希望的是你能安乐无忧,并不想你因为这些事情而难过,因为这一切,是我的选择,而原是我负你,今后,惟愿你能继续遵从本心所愿,做你想做之事。”
短短一封信,姜嫱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而韩覆赶紧将信件从她手里转了一面,只见着后面写着:“勿哭,勿祭,勿挂念。”
姜嫱眼中的泪在这七个字里,啪嗒一声落下,她抿了抿唇,最终放声大哭。
韩覆无奈:他就说吧,这七个字没用。
姜嫱哭的声嘶力竭,韩覆就在一旁一直守着,最后看她哭的没有了力气,然后倒了一杯水过来:“郡主,被伤了身体。”
姜嫱趴在床头,身体发抖,还在抽噎:“越悬廊呢?”
韩覆:“北蛮皇宫内。”
姜嫱愣愣的问:“他……有没有……”
韩覆:“尸骨无存。”
姜嫱摇头:“我不信,我要去看看。”
韩覆立马拦着:“不行,现在整个北蛮皇宫根本进不得人。”
“别拦我。”姜嫱直接下床,韩覆又不好直接伸手去抓住人,只得跟着她走。
一路马车,姜嫱浑身发凉,到了北蛮皇宫外边跳下了车。
入眼的是整个浓烟滚滚的城池一片,在城墙倒塌的废墟中,姜嫱在烟雾中看到了一具具被抬出来的尸体。
她继续往里走,眼前的前世面目全非的北蛮皇城,她在黑烟滚滚中,看到了满身狼藉的越悬廊。
他坐在废墟之中,手中紧紧握着一样东西,眼神缥缈,魂未归位。
越悬廊身边的是长绝,他正苦的悲痛,姜嫱就这么一步步走到越悬廊身边,然后蹲下问:“你找到什么了?”
越悬廊慢慢回神看着她后,将手心摊开:“这个……”
手心里,是一块碎掉的红玉,此刻红色上满是灰层和黑烬,可是这东西姜嫱认得。
那是她的海棠玉佩,是曾经自己在雨中扔掉的那块。
那时候,她正发着烧靠在百里沉渊背上。
她将这块碎玉接过来,握在手里紧紧闭上了眼睛。
一月后,姜嫱从锁阳城回南阳城,途中她一直坐在马车里没有露面。
越悬廊骑马在马车边,一样一言不发。
举国同丧,这一程回去,百里沉渊的死已经被很多百姓知道了。
路过的百姓家门外都挂着白灯笼。
就算是住在驿站里,那驿站也挂了白灯笼。
姜嫱看着那灯笼扎眼:“我不要看到它。”
越悬廊便命人将灯笼撤掉。然后陪着她上楼去休息。
在房间里,越悬廊给她倒茶,将点心放在她面前:“吃点东西。”
姜嫱便伸手去拿点心吃,但是整个人是没有精气神的。
越悬廊看着手里的茶水,他唇角苦笑:“郡主,今后的日子,依旧得好好过的。”
姜嫱点头:“我知道,不过就是伤心这一段时间罢了。”
越悬廊却鼻子一酸,随即镇定下来:“郡主,等回到南阳城后,我要说声对不起了。”
姜嫱手里还拿着糕点,看着他:“怎么了?”
越悬廊眼中带着泪水:“我可能,不能娶你了。”
姜嫱听着,手中拿着糕点的手顿住,随即她唇间抿了抿:“其实,我……没有,我……”
越悬廊擦了一下眼角:“不必说了,这次,就当是我又一次对不起郡主了。”
姜嫱垂眉,哽咽了一声:“谢,谢谢……”
越悬廊给她倒热茶:“郡主,若有下一世,我希望,我们谁都不要这么难。”
姜嫱哭了的笑着:“好。”
若是有下一世,谁也不要再遇上谁,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