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婧瑶有些惊讶,随即便缓过神来,先前的记忆里母亲年轻时与皇后关系不错,那应该经常进宫的,宫里老人都认识她应该也不奇怪。
“我姓陈,小姐叫我陈嬷嬷便好。至于尊夫人,我年轻时曾经做过她的侍女,皇后出嫁时,夫人便把我送给皇后娘娘做陪嫁了。”
说这话时,陈嬷嬷的脸上笑容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惆怅的面容,似乎在为过去的事情缅怀。
“看,说多了不是,皇后娘娘还等着见你呢。”陈嬷嬷冲着韩婧瑶挥手,指尖的手帕随风起伏,她道:“赶紧的,我们快过去吧!”
她便不多说,韩婧瑶也不便多问,朝在身后的其他几位嬷嬷夫人点头示意一下,便离开了。
韩婧瑶走后,那位钱夫人眸色哀怨的摇了摇头,道:“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
也不知皇后娘娘找她做什么?李大人的那位妾室大大咧咧的说道。
众人没有一个人回话,她们最瞧不起这种抢人家夫君的妾室了,自然不会去触这个霉头。再说了,皇后娘娘的心思岂是旁人能猜的。
见没人搭理她,一旁的李夫人淡然一笑心情好多了,这个妾最是没几个心眼,落到她手里哪有活着的道理。
——
“怎么看的这么入迷,莫不是你认识刚刚那位平远将军府的小姐。”王偲又腆着脸老不正经的笑着问温熠。
温熠一直好奇这个老顽固不娶妻不生子的原因,如今可算是是知晓了。
虽说过的肆意洒脱,但未免也太爱打听别人的家里事了,京中大臣们谁家纳了妾,谁家儿子喜欢谁家女儿,就连别人的夫人偷情这种事情他都知道,可以说是一位通窍万事的百晓生了。
温熠面色不改,眉毛一挑:“不认识,但是听说过。”
他这么一说,王右丞便更好奇了,一向不问美人事的大理寺卿,怎么会听说过韩婧瑶的传闻呢?
有意思。
“说说呗,也让老夫听听你对这位平远将军府小姐的看法。”
“王右丞话未免也太多了些。”温熠简单敷衍,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说,便越过王偲和引路的太监往寿康宫里面走去,跟随的微风连起他墨色的衣襟,身姿格外挺拔。
王偲摇了摇头,语气深沉地叹息:“这孩子,真是没有一丁点人气儿。”
此话一出,周围的太监们顿时不敢出声。别看王偲平常疯疯癫癫,话不着调,却是出了名的笑面虎,说不定什么时候在你背后插上一刀。
若没有点真本事,又怎会历经两朝,仍是皇帝的座上宾。
“不过,这跟老夫我有什么关系,哈哈哈。”王偲甩起君子兰花纹路的衣袖,放肆大笑。
他这一反转,吓得在一旁的两位太监哆哆嗦嗦起来,恭恭敬敬地不敢动一下。
而另一边,韩婧瑶跟着陈嬷嬷到了皇后地寝宫后,却并未直接进入。
陈嬷嬷命韩婧瑶在殿前等候。自己则是让一位小太监进去通报。韩婧瑶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小太监才前来领路前往。
看来,这位皇后娘娘也是个狠角色啊!
初入大殿,入眼便是满屋古色的朴素檀木装饰,靠近凤椅的高脚桌上放着一味香炉,散发着阵阵紫木檀的香味儿,闻起来令人心神宁静,心情大好。
“韩小姐等了好久吧,实在是本宫分身乏术,有许多内务要处理。”
韩婧瑶哪敢说皇后的不是,但心里却也是不服气的。
忙转过身去看,一位身穿金色百鸟朝凤图样的年轻女子从屏风后走出,绿色镶红宝石与左右青翠的玛瑙翡翠一并插在她的发髻中,光泽四溢,与这间辉煌大气的宫殿陈设相为呼应。
她面容温婉,保养得宜,笑意虽不达眼底,但也挑不出什么错处。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位四十左右的中年女人,倒像刚刚嫁为人妇的妙龄少女。
韩婧瑶诧异,暗中打量着皇后的神色,并没有一丝异常的表现,但不说表现的和蔼可亲,也绝对没有任何欣喜之情。
皇后朝她缓缓走来,耳朵上一对蓝色千丝飞鸟耳环步步摇曳,衬得她格外气质出尘,婉若游丝。
“拜见皇后娘娘。”韩婧瑶不卑不亢地跪下行了礼。
皇后只是淡淡看了韩婧瑶一眼,便眸色一紧,冲着陈嬷嬷使了个眼色。
陈嬷嬷将她扶起,又借口有要事商议让侍女嬷嬷们都出去,这才神色放松下来。
此时,殿中就她们两人,韩婧瑶不知皇后此举何意,但奈何事发突然,她也只是恭敬的站着,未敢有什么举动。
皇后看着长美艳的韩婧瑶,泪水竟直流起来,手中的帕子忙不迭地擦拭着眼泪,手紧握着韩婧瑶的那双满是茧痕的手,亲切的喊道:“瑶瑶不必拘束,这里就只有你与本宫我们两人。”
就算皇后久居宫中,不知道江湖人手中都有练剑练刀时留下的老茧,但她也明显察觉到了韩婧瑶手掌的粗糙程度,那绝对不是一般女子在家中养尊处优的手。
“瑶瑶你的手,怎会如此......?”皇后声音微颤,似是心疼不已,但伤心之意并未达眼底。
皇后怎会对她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韩婧瑶淡淡一笑,心领神会。不动声色的抽出被皇后握着的手:“臣女这是在天心寺禅修之时造成的,毕竟出家人嘛,要做什么都是自己亲力亲为。师傅教导,女子也可适当锻炼,有助于宽舒身体,心神宁静。”
皇后一时有些吃惊,她没想到韩婧瑶竟然真的在天心寺过了三年清苦的日子,之前的韩婧瑶是如何京中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就算因为身体羸弱不堪,病态乍现,随便走几步路都会脸色发白。
可如今韩婧瑶这么一说,皇后才发现韩婧瑶变了许多,变得比以前更加漂亮,面容神色也精神的很,完全不似从前那般风一吹就倒。
仙姿玉色,举止娴雅,说话间也是进退有度,不会因为得到她的示好,就不知天高地厚。重要的是有脑子,确是个做太子妃的好苗子。
“臣女听陈嬷嬷说,娘娘与臣女的母亲是旧识。”
皇后一时愣神,慌乱答道:“对,本宫与你娘在年轻时相遇,成了当时彼此最好的玩伴。那时你还小,不知道倒也正常,后来本宫进了宫,宫中规矩众多,院墙高深,我们便再也没有相见过了。”
韩婧瑶不知道皇后现在对她说这些是何意?母亲已经去世三年了,之前对韩家不管不问,此时来找她又是为的是什么?
皇后看出韩婧瑶的疑虑,会心一笑,把眼睛望向窗外盛开的菊花,语重心长的说出了自己隐藏多年的秘密。
“你一定很好奇,本宫为何现在才找你。的确,若是本宫真的与你母亲交往甚好,一定会在父亲与你母亲出事的时候施予援手,可我一直坐视不理,任何人都会觉得本宫不安好心。可事实并不是如此。”
皇后踱步在正堂之中,步履缓慢悠长,沉思了许久才继续说道。
“本宫与陛下并不是真心相爱,当年我之所以入宫也只是因为家族所迫。当时,陛下刚刚登基没多久,虽然有保皇党一派的支持,但盛国外戚专政已久,太后娘娘为了确保陛下既可以掌握实权又可以不被外戚夺得政权,便选择了你娘来当皇后。”
“我娘!可我娘只是皇商之女呀!”韩婧瑶震惊,她从未想过母亲与皇后还有这段故事。
皇后很满意韩婧瑶现在表现,笑着说:“没错,你娘的确是皇商之女,可她确是天下第一首富的女儿呀!这样的人,才是皇后之位的第一人选。”
“但是她最后选择了你爹,也是如此才让我这个西平侯之女占了便宜。本宫是西平侯的独女,家中已无任何可以依靠的人,我这种人进宫才是皇权最终的选择。”
“由此我与你娘亲的关系便淡了许多,虽然本宫身在宫中,但其实我一直都有在关注你娘亲。你父亲与你哥哥在前线战死的消息一传来我就告诉陛下先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将军府,可不知怎得,陛下非但不听,还连夜将消息告诉了你娘。”
“为此,我们大吵了一架。”
“陛下为何要这么做?”
“我当时也倍感疑惑,其实前线传来的线报说的是,你父兄上了战场之后,那一批军队全军覆没,我们盛国的将士在清理战场时,却没有找到他们任何一人的尸首。全军上下没了主心骨,都不敢擅自行动,直到在他们失踪半月有余时,前线督军才惊慌失措的命人传来你父亲他们战死的消息。”
“也就是说,我父兄可能还活着。”
“是。”
“所以陛下将你父亲死亡的消息告知将军府时,我很意外。人只是失踪,并没有确切的把握是战死,陛下为什么要把错误的线报传出。后来,陛下告诉我,当年你爹早就怀疑朝中有奸细,无奈之下,他只好为了引出敌国的奸细,故意将消息传给了将军府,不过奸细是抓住了,但你娘的命也没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韩婧瑶一时间未曾想到,事件的发展会是这个样子。”
“所以,你娘死后为了不波及韩府,本宫只好和陛下演了一出戏,明面上冷落韩家,实际暗中也帮了韩家不少。”
“臣女都知道的,这三年间韩家没有被打击到逐出燕京,已经很不容易了。”
皇后强撑着嘴角,欣慰一笑:“你知道就好。”
“可是我爹和我哥哥究竟在哪儿?”
“本宫也不清楚,自从他们一起失踪后,这三年来没有任何消息。或许,他们真的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韩婧瑶本想说再说些什么,她一点都不相信父亲和哥哥会死。因为在她的记忆里,父亲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他做什么事都会给自己留个后手,还有哥哥亦是如此,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失踪呢?
况且,皇后今日的示好来的太过突然,一切的一切并不能全信,却也不能不信。
到不如先观望一番。
“皇后娘娘,寿宴开始了,皇上派人来催。”
碰巧宫外太监来催促,韩婧瑶便顺着台阶下了:“皇后娘娘,看样子,陛下等急了。不如我们先去前殿。”
皇后淡然一笑,轻轻点头便领着韩婧瑶一前一后地往寿康宫赶去。
途中遇见不少宫女,端着金银镶制的玉盘走得急匆匆的,恐怕是寿宴上的人已经到齐了。
“皇后娘娘,恕臣女直言,臣女还是和娘娘分开走吧!”
“不必了,现在国情稳定,百姓安居乐业,本宫也想好好补偿你。你不用避讳什么,就随本宫一道进去吧!”
不是韩婧瑶不想陪皇后一起进去,而是以她的身份,贸然陪皇后进去,势必会成为燕京所有世家大族的眼中钉肉中刺。之前她被温熠威胁着演了一场戏,现在还不知道刑部和监察院的人有没有盯上她,若是现在进去,恐怕全燕京的人都知道他们将军府要得圣宠了。
她是想要名扬燕京,但并不是要这种成为朝中劲敌的法子。一切都不能操之过急,不然到时候真凶没找出来,自己先被温熠的仇家整死,那之前所做的不就都前功尽弃了。
想了想,韩婧瑶最后还是婉拒了皇后的好意,推说自己和家人分别已久,这是回来第一次参加宫宴,想与家人在一起。
皇后心里不满,她都已经这样放低身段,诚恳邀她到跟前伺候了,可这个韩婧瑶像就是看不出般。
这样天大的荣幸,任谁得到都会跪地谢恩。这个韩婧瑶还真以为韩家还似从前那般让人敬畏,供人敬仰,到底是没落户,登不上什么大雅之堂。
若不是要她急于找一个娘家没有实权的太子妃人选,她才不会去找顾若兰的女儿。
虽是这么想,但到底面子上得过的去,她也就勉强同意了韩婧瑶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