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他躲在一处墙根处,仔细回思党小清的怪异招数,虽然此刻看来殊不足道,但身在场中,仓促迎战,确实没有应对策略,她出手又快,一招一式的转折处全无朕兆,想要抵挡却也着实不易。
可第二天怪事便发生了,欧阳宁始终守在门口,却不见顾蓉上路,他本以为是顾蓉之前折腾的累了,要饱饱的睡上一觉,可等到午时,未时,申时,眼见太阳又要下山,欧阳宁再也忍耐不住,拼着顾蓉责怪,也就敲了那户人家的门。
里面出来的,便是昨日收容顾蓉的老妇,见欧阳宁身上带了明晃晃的刀子,而昨夜与党小清激斗之下,党小清的鲜血兀自在他布袍下摆,这么一个人物,那老妇如何不惊,刚想关上房门,欧阳宁一把抢过,问道:“晚辈并无他意,只想求见昨日借宿的那位姑娘,借宿宝庄多少费用,都有晚辈承当。”
那老妇道:“不……不用,那……那姑娘走…昨晚就走了,她……她驴子,那个她……她。”她想说顾蓉已然离去,还是趁夜去的,但却想将驴子据为己有,生怕欧阳宁是前来讨还,想要吞没却是不敢,就此归还,却又不甘,因此言语吞吞吐吐,始终不着边际。
欧阳宁却不信她话,毕竟尚属初识,而且此人言语闪烁,如何可以相信,他本非粗鲁之人,更不愿冒犯后宅女眷,但党小清随时都会去而复回,必须就近保护顾蓉,当即闯了进去。
那老妇本想拦阻,却无意间碰到了欧阳宁长剑的剑鞘,不由得打了个突,再也不敢罗唣,只一路跟随在后。
欧阳宁仔细的里里外外的寻了个遍,哪里有顾蓉的半点影子,他心中奇怪道:“大婶,昨夜那位姑娘是几时离去的。”
那老妇战战兢兢的道:“我也不知道呀,今早喂鸡的时候就没见她。”
欧阳宁见她不得要领,再多啰嗦也是枉然,脑中将前因后果想了一遍,心道凭党小清一人,在自己眼皮底下,绝难有什么作为,唯一的可能,便是自己与党小清相斗之时,顾蓉自行去了。
不然以顾蓉的本事,便算是着了人家的道,至少也会呼叫一声,而自己始终就在这里,一直未曾入眠,怎么会毫无所觉。
想到此处,不由得更是心惊,想来顾蓉还不知党小清武功已然如此了得,这一节倘若有所失闪,极容易落入其彀中,但顾蓉何以对卞老四那件事情如此念念不忘,却又令欧阳宁大为光火。
他只是以己之心度人,心道自己和顾蓉二人,是过命的交情,如何比不上一个糟老头子了,再说了卞老四是自己累死的,又不是我姓欧阳的杀了的,何以非要跟自己闹这么久的别扭,却不知顾蓉真正恼怒的原因。
顾蓉为人大大咧咧,绝非小气之人,绝不会因卞老四这一件事,而如此耿耿于怀。
原来当日一场剧斗,顾蓉被引到了城东的小庙之中,其间的凶险实在一言难尽,可这一次她却受了不轻的伤势,纵跃闪避已然受限,饶是如此,还是记挂欧阳宁,拖着伤势往西而行。
事也凑巧,欧阳宁那时尚未退敌,正自筹谋如何取胜,两人一个在东,一个在南,都在追寻对方下落,不免都在大兜圈子,可却没发现对方的半点影子。
本来没追到彼此,也用不着如此恼怒,坏就坏在洛阳城中,余下的派药之人胡说八道,他们败在欧阳宁的剑下,极不甘心,听得顾蓉打听,便大造谣言,说欧阳宁赢得潇洒漂亮,已然出城而去。
此言本来破绽百出,单是当时的守城官,是否能放欧阳宁离去,便是一个老大问题,其次欧阳宁的本事如何,顾蓉最是了然,说他使诡计侥幸得胜,或许是真,要是什么举手间将人打发,除非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可当时二人正是争端之时,顾蓉又在伤重之中,不免先入为主,尽管也发觉理路不通,却也并未深究,就这么一瘸一拐的藏在一处陋室之中。
也是欧阳宁不敢张扬叫嚷,更不敢挨家挨户的找寻,顾蓉虽在室中狼狈,却也不敢发出声响,二人相隔本来不远,纵然欧阳宁找寻再勤,也是注定徒劳。
这几日顾蓉在陋室中养伤,身边没带多少干粮,只是尽可能的吃的极少极少,这才捱了下来,待得伤势好转,行动无滞之时,已是七八日后了,先见到的不是欧阳宁,而是冲天的火起。
也是顾蓉仓惶之下,并未曾留意过,她所处的陋室,与卞老四的医馆,相距如此之近,这时发现,却已被熏的涕泪纵横,若非她已恢复四五成轻身功夫,这一下不免要葬身火海。
她虽没见过纵火之人是谁,但知道起火之所,除了欧阳宁之外,谁会去对付一个当地的大夫了,望着四周被烧的一片狼藉,不免对欧阳宁极为不满。
这场大火,烧的卞老四平生攒下来的良药,古方,尽数成了焦炭,奔过来时哭的死去活来,乡邻都劝他想得开些,可越是劝慰,卞老四便越是哀伤。
卞老四为人所掳,便是借着这场大火冲入云端的黑烟,这才侥幸脱身,脱身以后见到着火的正是自家医馆,如何不令他恼怒。
可那时欧阳宁早已逃出了洛阳城,这卞老四一见顾蓉,登时老羞成怒,揪着顾蓉衣袖便去报官。
他是顾蓉的救命恩人,更何况男女有别,顾蓉实不愿跟他撕扯,但架不住相邻撺掇。
顾蓉虽然行动无碍,毕竟力气未曾全复,这么多人架拢着她,实在难以抵挡,竟然被搞到了官府。
当时官府之中忙的焦头烂额,谁又来审案断案了,洛阳县令压根便没过问此事,便将顾蓉先收了监,几十人乌泱泱的困在里面。
顾蓉本是病中,还没过堂,便先遭一顿毒打,更是伤上加伤,被关进这暗室之中,如何不担惊受怕,虽运上乘内功强撑病体,却也难以发掌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