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天下之事无独有偶,过不多时欧阳宁便发现了党小清的踪迹,只见她鬼鬼祟祟的,在一处墙根处隐匿身形,当即缓缓抽出长剑。
可这一夜静谧惬意,连蝉鸣鸟嘶也无,欧阳宁这一下抽剑,在静夜中听来,显得无比突兀,尤其寒光一闪,便是党小清再如何迟钝,又如何发觉不出。
欧阳宁见这一下非但没有先声夺人之效,反倒惊了小贼,料定党小清必然撒腿就跑,哪知党小清空手猱身而上,竟然抢攻了上来。
黑夜之中,欧阳宁只觉党小清身法怪异,不敢直撄其锋,欲待先立于不败之地,再图反击克制,哪知这么一接上手,长剑之上压力陡增,起初十招之中,尚能递出两三招,但到后来,竟然被迫的尽是防御招数。
欧阳宁出手之时过于把细,剑上锐气已失,固是一大原因,可党小清武功突飞猛进,却也是压了欧阳宁一头。
这一进一退,武功中的差距便越来越大,欧阳宁越斗越是心惊,但黑夜之中更无人肯加援手,尽管顾蓉距此不远,吆喝一声她必然不会袖手。
但想到之前每逢危险,便藏在她的裙下偷生,若是今后几十年来,皆是如此,倒成了她的一大累赘,别说顾蓉是霹雳火爆的性儿,便是温柔似水的女子,也难保不会起轻视之心,轻视的久了难免生厌,到头来反而闹得不快活。
他做的是长远打算,期盼能与顾蓉共度百年,首要做的,便是不能时时求她援手,是以欧阳宁长剑虽然被党小清压制的全无余地,还是一言不发,凝神与之周旋。
欧阳宁性格之中,原有一股坚韧不拔的狠劲,说起缘由,连他自己也是搞不清楚,但越是处于不利的境地,这才发挥了这点长处,尽管长剑已然递不出招数,但他守御之密,只怕连他师父地阳子见到了,也必自叹不如。
可那边党小清却不由得心浮气躁,她武功与日俱增,进境确比欧阳宁迅速的多,却自忖较顾蓉远为不及,之所以出现于此,自然还是为了那解药。
顾蓉虽然鲁莽,可一直记得欧阳宁的嘱托,对党小清之事,实在颇多忌讳。
党小清软磨硬泡,均是收效甚微,可欧阳宁倘若这么一出现,要是说知辽东她滥杀无辜的那一回事儿,便是顾蓉再好说话,也会推己及人,这解药再也不用指望。
更何况党小清为人狡诈,想的果然便是在得到解药之后,立时反叛,将这个折磨自己许久的顾蓉杀却,可党小清心思缜密,绝不会真刀真枪的与之动手,饮酒用饭之时,顾蓉也是离她远远的,自知已遭顾蓉提防。
但常言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顾蓉再如何谨小慎微,只要行走江湖,必然要到处打尖,党小清只需抢先一步,在厨房之中弄些剧毒药物,毒死顾蓉还不是易如反掌。
至于她此举对付顾蓉也倒罢了,连累多少无辜食客,她却全然没去琢磨,在党小清眼中,除了自己之外,无人不可利用,无人不可加害,杀个把人与杀猪何异,毒死一客栈的住客,又与弄死一窝兔子有何区别。
党小清生性凉薄,难免为父母所厌弃,邻居所鄙视,又是家徒四壁,对于旁人的白眼是司空见惯,加之她欲念丛生,自命不凡,后来作奸犯科,几遭惩戒,又被顾蓉下蛊整治。
只觉天地间人人都是坏人,因此一路之上,要是碰上有人稍有不如她意,便生歹毒心思,就此连累无辜,却也屈指难数。
欧阳宁几次坏了大事,党小清对他自是恨之入骨,不然顾蓉早就将解药奉上,又何必时时提心吊胆,推因溯源自是恨不得,将欧阳这个罪魁祸首,碎尸万段。
先前跟欧阳宁虚以委蛇,乃是迫不得已,委曲求全,眼下顾蓉就在此间,他们两人更是生了嫌隙,欧阳宁已然无用,该是清算总账之时。
因此便是欧阳宁不抢先拔剑,党小清也会抢先动手,但党小清所学武功,始终无人指点,只不过是凭着聪明才智,自行琢磨出来,其实根基固然不牢,临敌阅历更是一无所有。
这一点欧阳宁已然看了出来,尽管对方武功在自己之上,可相差也只一线,只需收敛剑势,时候越久,反而与己越是有利。
党小清却是无比焦躁,之前她对付的要么是无辜百姓,要么是僻壤老幼,均是不会武功之人,哪里需要斗这许多时刻。
而且她知欧阳宁诡计多端,极盼数招之内将他击毙,可越是急躁,便越是难以如愿,越是难以办到,便越是急不可耐,激斗之下心态如此跌宕起伏,便是她武功远在欧阳宁之上,到头来仍是不免落败,何况此时。
欧阳宁找准空隙,一招“鸿飞冥冥”,本想将党小清拦腰斩为两截,但党小清早做了周全打算,身上穿了护身皮甲,虽然不能尽数抵挡欧阳宁的剑锋,但入肉极浅,只划破数分皮肉,更非致命重伤。
党小清虽然受伤不重,但她娇气之极,却也十分疼痛,又恐惊动顾蓉,毕竟她脑中之毒未解,万一再惹出这个魔星,那便是逃也逃不了的。
欧阳宁见她退跃奔走,身法之快却是在自己之上,回思适才争斗,兀自心有余悸,尤其是党小清上来的几招怪拳,要是她再有十七八招,一起招呼过来,只怕顷刻间便会伤在她的怪拳之下。
又想这个党小清为人残忍决绝,故不必多说,武功不知是何人所教,竟然如此厉害,若是公公平平的一招一式拆解,自忖已挡不住她一百招之外,今日没能结果了她,始终是自己和顾蓉的一大隐患。
毕竟顾蓉身上有她日思夜想的解毒丹药,若是易地而处,自己也要死缠烂打,可解药不是不想给,而是不敢给,凭党小清这厮睚眦必报的手段,绝非庸人自扰,如何摆脱于她,实是极大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