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宁心中嘀咕,不知此人是什么来头,生怕他暗中埋伏人手,有什么鬼祟图谋,尽管见他脸上并无歹意,可倘若一望可知,也就没那么多江湖上的算计,更何况朝局,比之江湖更是凶险百倍。
那军官见他迟疑,知他心意,笑道:“本官锦衣卫副指挥使杭昱,杭敬这小子是我儿子。”
欧阳宁见此人五十来岁年纪,四方脸蛋,相貌极为威武,与杭敬文弱俊秀的模样,可说得上天壤之别,哪里像父子至亲了。
但转念一想,这人官阶不低,若是生的出贵妃来服侍皇帝,想来他夫人定然美貌的紧,不然若是多似父亲,如何入的了皇帝法眼。
可他也不愿如此断定,旁人他是不识的,于谦大人他是认得的,尽管自己这么模样,见这位昔日眷顾的大人物,未免失礼,可毕竟牵扯外国奸细,以及勾连的叛逆,每耽搁一刻,那些罪魁祸首,便多一分生机。
如今想要见这位兵部尚书,当朝第一权贵,又是力挽狂澜的大功臣,可也当真不易,尤其是以防行刺,层层勘验,甚至连欧阳宁贴身小衣也都扒个精光。
欧阳宁心中有气,毕竟当初跟于大人相距不过两尺,要是自己存有歹念,一掌过去,任他护卫再如何英雄,至多是将他姓欧阳的当场击毙,于大人却也非死不可。
于谦当初的坦诚无私,光明磊落,才令欧阳宁心折不已,如今却是如此这般,尽管欧阳宁明知此举并非刻意折辱于他,但毕竟心中忒不好受,又想多亏顾蓉没跟过来,不然这些粗鲁汉子,要扒她衣服,莫说顾蓉必会怒发冲冠,便是自己也不能让她受此侮辱。
一道道核查走下来,欧阳宁衣服自是换了个新,不复那副小叫花的模样,可随身佩剑,散碎银两也都被没收,尽管人家说这些玩意,到最后必可归还,可欧阳宁还是难免心中添堵。
如此徒费光阴,竟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有人领他来到了一处书房之外,他本想推门进去,可外面有人拦着,说道于大人正值午睡,且一旁候着去。
欧阳宁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大声呵斥,说道自己好心报信,你一个看门小厮谱子好大,一道道核查比审贼还严苛,不怕污了于大人清名。
这人见欧阳宁如此无礼,提了扫把便往欧阳宁臀上扫来,欧阳宁一肚皮怒气,正没处发泄,左腿一压,将那扫帚压断,跟着膝盖一顶,便结结实实的撞中那人胸口,那人哎呦,哎呦连叫,一时竟站不起身。
杭昱并没跟他进来,不然也会从旁劝解几句,欧阳宁本非冲动之人,这一下出手虽然不重,可还是有人围了上来,欧阳宁心道要遭,自己深陷重围,长剑不知所踪,能否安然闯出实在没有把握。
就在此时,房门“呀”的一声开了,走出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欧阳宁定睛一瞧,正是于谦于大人,但阔别数月,他却像是老了八九年一般,本是略有几根白发的额头,此刻早已花白,脸上的皱纹也多了十几条,不知他在愁些什么。
他另有他念,但起初见他撒野的那些人,可不会客气,有人反手擒他手腕,想要将他拿下,欧阳宁武家本性,自然而然的一避一甩,眼见便是一场大战。
于谦忙喝令住手,问道少年是谁,来此作甚。
欧阳宁见他竟已不识自己,心中大是不满,将书信递上,竟是一言不发。
有人见他无礼,喝令欧阳宁还不下跪磕头,于谦却不以为意,接过信笺约略一瞧,不禁大吃一惊,忙连连传令。
欧阳宁见他仍是威严果决,但传令已毕,竟然将自己晾在这里,无人再来理会,不由得大是着恼,可是他虽然气恼,却也无计可施,更何况他也不愿冲突,心道信儿已带到,悄悄地离去便是,只是如何寻回长剑和银两呢。
正寻思间,有人对欧阳宁行了一礼,说道于大人有请。
欧阳宁见此人前倨后恭,显然是被人特意嘱咐了一番,既然说道这个请字,那么一切无礼,只索罢了。
来到前厅,于大人正在指挥分派,见欧阳宁过来,便问他敌人是些什么人,约莫有多少人手。
欧阳宁据实以告,但许多事情他也没搞明白,只能说些知道的事情,待得于大人分派已毕,又已过了小半个时辰。
于谦走过来,拍了拍欧阳宁的后背,温言道:“小兄弟为了铲除奸细,一路餐风露宿,实在不好意思。”
欧阳宁见他如何和气,倒不知答些什么,只好谦逊道:“铲邪除恶,分所当为,也说不上什么功劳。”
于谦见他这么说点了点头,道:“军营那会我便瞧出小兄弟品行纯良,何不就此入伍,保家卫国也不失为堂堂男儿和你这身功夫。”
欧阳宁摇了摇头,道:“多谢于大人美意,只是草民要去寻师妹下落,保家卫国什么的,只好日后在做打算了。”
于谦叹了口气道:“也好,不过小兄弟我要劝你一句,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不该为儿女情长所苦。”
欧阳宁口中称是,心中却颇不以为然,心想你一把年纪,子孙满堂,自然是不为儿女情长所苦,我却难以像你这般洒脱,自行走江湖以来,顾蓉惹得麻烦,却极难善后。
不说别的,单就一个党小清,便难缠的紧,任由顾蓉一人在江湖上胡搞,首领是否能保住,实在是没有把握,又如何看着她被歹人暗算报复,而置之不理。
于谦见他言不由衷,淡淡一笑道:“数月之前,我见顾小姑娘也甚欢喜,自古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却也怪不得你如此,适才我的话,未免重了,还盼你不要见怪。”
欧阳宁见他如此权重,私下里还是这么和气,哪有什么怨怼之情,对于谦道:“我二人同历患难,交情自是非比寻常,能得于大人祝福,我师兄妹二人,先谢过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