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宁生怕这人有何诡计,按理说只是打伤一个伙计,倒也不至于暗中下毒报复,可万一这是家黑店,专门打劫往来的外地人,还是不可不防,当即提醒顾蓉还是尽早赶路的为是。
可是顾蓉满不在乎,她试运神功,发觉内力修为陡增一倍,正是志得意满之时,那老板娘更是亲自服侍,当真是从未有过的快活,哪里能听得进欧阳宁的暗示。
竟是手起杯干,虽不能说非要饮上千杯庆贺,少说也得喝上三百杯不可。
后来觉得杯子喝的太慢,直接就口捧着酒坛,咕嘟嘟的灌了进去。此时店里伙计都凑过来瞧热闹,本以为店里来了煞星,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女,而这等牛饮,更是数载难得一见。
欧阳宁见目光都朝这边瞧来,好生难为情,劝顾蓉少喝几杯,也是无用,心中尴尬,便想不知她酒品如何,若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耍起性子来,真不知如何了局。
好在顾蓉只是自顾自的喝酒,并没大吵大闹,可五斤烈酒下肚,神情越来越是恍惚,欧阳宁见她情形不对,一把扣住老板娘脉门,怒道:“你这酒里有什么古怪?”
老板娘连呼冤枉,忙道:“小爷,这位女侠是醉倒了,小店的酒绝对没有问题,十里八乡哪个不说一声好。”
欧阳宁从未见过有人烂醉如泥,更无法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喜事,值得如此庆贺,在他心中便是天大的事情,也没自身安危二字来的重要。
最麻烦的是顾蓉这个德行,酒店不能住宿,自己不论是背着抱着她,要是无人所见倒也罢了,但有不少人瞧着,那便成何体统,咱二人本是外乡之人,何苦成了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笑话。
那老板娘生怕欧阳宁趁机生事,忙叫伙计,在本地最好的客栈,定了两个高间,再请客栈中的女伙计前来搀扶。
她处置的如此得体,便是欧阳宁再不讲理也不好说些什么,可欧阳宁却想她是“无事献殷勤”,自己和顾蓉都是流落江湖的落魄之人,咱二人身上到底有何值得她如此费心筹谋的。
其实他这么想,全是因为以己之心度人,并未设身处地的为铺子里的老板娘做打算,这家铺子是人家赖以生存的本钱,全家的吃用,以及伙计的口粮,全要着落在这上面,天长日久下来,要是不会“见人下菜碟”,店铺如何过的长久。
只因见到了顾蓉的身手了得,这才将她奉若上宾,用意只是哄她开心,莫要一个翻脸,打砸了什么物事,那便损失巨大。
更何况兵祸连年,吃白食的军官也好,穷凶极恶的凶徒也好,都得好言好语的赔着小心。
这老板娘干了二十多年,这套本事自也是练得炉火纯青,只是见欧阳宁滴酒不沾,神色间冷冷的,更是大有敌意,只得仗着胆子,操办这一切,自忖事情办得滴水不漏,就是欧阳宁想要生事,也让他伸手不打笑脸人。
好在欧阳宁虽然步步提防,却并无为难之意,老板娘当真是捏了一把冷汗,只是几两银子便打发了这一煞星,于她而言,乃是天大的幸事,回想之前被人打砸的经过,兀自心有余悸。
欧阳宁一路上都在琢磨这酒店老板娘实在可疑,可是又寻不到破绽,想要问顾蓉有何看法,却见她吐了人家一车的酒水,赶车的要不是收了酒店老板娘的重酬,少不得便要发作。
来到客栈,两个女伴将顾蓉抱了进去,更有跑堂打躬作揖将欧阳宁也送入了房间,问他是否需要打水洗澡,或是送饭送菜。
欧阳宁生怕他们暗中加害顾蓉,当着店伙的面将她那间屋子里里外外搜寻了个遍,待得他们出去,便在门前一靠,防止有人意图加害,可是直到天黑,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小二本想劝他多加休息,可是见他手握长剑,显然极不好惹,又有谁想用脖子试试他的宝剑是否锋利。
到了晚间他实在困倦,白日剧斗那一场,已然神困力竭,其后又要时时提防,到了万籁俱静之时,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梦中他似乎听到爷爷在怪他弄丢了长剑,欧阳宁无言以对,毕竟是自己答应了的事,却没办到的呢,可这两柄长剑,都是下落不明,全无头绪,尤其是白龙剑,明明失而复得,却又不翼而飞。
似乎他爷爷还怪他交友不慎,这个顾蓉明明就是个扫把星,闯祸的倒霉鬼,更是天生克制他欧阳宁的克星,还不及早远离,更待何时。
可欧阳宁却义正词严的反驳,顾蓉虽然鲁莽任性,但心地却是极好极好的,对己也是极好极好的。
他说出这番话,便再也听不到回音,似乎他惹了爷爷生气,似乎他爷爷被他说动了,忽然醒了过来。
待得醒转,才发觉仍是黑夜,只觉胯下好冷,不想湿了一片,伸手一摸竟然臊气冲鼻。
他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竟然尿了裤裆,这丑当真是丢的大了,哪敢张扬,可也不敢离开房前。
踌躇良久,还是不能就此便去,轻叩房门,听得顾蓉的慵懒且不耐烦的声音,显然是睡得正熟,被他吵醒了,可酒意毕竟退了大半。
欧阳宁又扣两下,听得顾蓉拖沓的脚步声,缓缓往门边走来,当时她酒醉不醒,根本没划门栓,到得近前也是吃了一惊,酒意更是尽去,可见欧阳宁站在房前,这才放下了心。
她酒醉之后不知端的,还道是欧阳宁出了什么事情,便道:“大半夜的,站在外面干什么,快进来。”
欧阳宁摇头道:“不,你酒醒就好了,我跟你说,这家店的东西还是别吃的好,明儿就尽快离开,我瞧他们有点不对头。”
顾蓉笑道:“大半夜的你跟我说这些,咦,你身上什么味道?”说着掩着鼻子,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