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蓉笑道:“这小子跟我是过命的交情,要是他真有那什么地龙丸的话,早就拿了出来,绝不会看着我毒发无救,卞前辈,还请明言,那‘朱睛冰蟾’却是什么玩意儿?”
卞大夫道:“此物我也没有见过,只是先父留存的医书上,记载过在辽东的长白山上,有一异种蟾蜍,通体雪白,有起沉疴,疗绝症之奇效,只因长于极北雪岭之中,得保尸身不腐,仅双目血脉凝结,故以朱睛称之,此外并无其他记载。”
顾蓉问道:“不知此物如何用法?”
卞大夫沉吟道:“若是此刻得此异宝,只需弄个大木桶来,身子浸于水中,上面用盖子盖紧,仅留口鼻呼吸,将冰蟾置于温水之中,用不上半个时辰,毒素必可去净。可若是天不假人愿,觅得此物之时,剧毒已入脏腑,那么只有研碎和酒吞服,但愿不会太晚。”
顾蓉拱手道:“承蒙指教,谢前辈费心医治。”说着便要下跪。
卞大夫伸手拦住,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受不得姑娘此礼,往事也不必再提,我早就不是江湖上那个喊打喊杀的江湖散人了,此刻我只是小镇上一个略通岐黄之术的大夫罢了。”说着长叹一声,脸颊上竟流下了两行泪水。
顾蓉不敢再说,躬身退了出去,欧阳宁也是满心疑惑,心道这人路道不正,他的话如何信得,正思忖间,顾蓉一拉他衣袖,意思是说让他行礼作别。
欧阳宁却对眼前这个糟老头子不耐已久,要不是关涉顾蓉,他是连进都懒得进这药铺来,自不会去行礼。
顾蓉无奈,只好先出了药铺,心中懊悔,真不该非要去欧阳宁老宅,徒惹了一堆风波,但心中更是不解,是何人搞这玩意害人。
可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尽快解毒,不然毒发无救,一条小命不知搭在何处,甚至连仇人谁都不知道,要是到了地府,阎王拿了生死簿来验看,问她有何冤情,仇人是谁,那时候非张口结舌,不知所对不可。
什么辽东,长白山,顾蓉和欧阳宁都从没听见过,只好向驿站马夫打听,车夫见他们要去那么远,心中奇怪,忍不住多啰嗦了几句,问他们去那里究竟干什么。
顾蓉本想直言相告,欧阳宁抢先说是给本家长辈求借良药,驿站车夫见他有此孝心,还道他所言是实,可是却说绝不去往。
二人俱感奇怪,忙问缘由,那车夫却道,那辽东乃是极北苦寒之地,常做流放犯人之所,至于那千年老参,成型首乌,确实是有的,可也不是遍地都是,便是本地的参客,一生也难觅一株两株,见两人打扮也不像出身医学世家,这么贸然前往,岂不是白白耽搁功夫。
更何况,深山之中常有野兽出没,尤其以野熊最为凶险,野熊性喜群居,又是凶残成性,奔行起来直愈健马,若是倒霉碰到了,任你如何了得,也难保首领。
因此车夫自己固然不去,也劝二人莫要心存侥幸,采到珍奇药物,虽然一生就此吃用不尽,可这富贵乃是以性命作为赌注,还是十赌九输之局。
欧阳宁听他说的凶险,心中已生惧意,不敢再去这等危险之所,可顾蓉却不得不去,她虽然毒性暂被遏制,但终非长远打算,总有一日会再受此毒所累,听欧阳宁总是絮絮叨叨的,劝她从长计议,心中着实烦恼。
顾蓉雇不到马车,只能自己买了一辆,见欧阳宁尚在迟疑,也不啰嗦,马鞭一挥,车子已然走得老远。
欧阳宁吃了一惊,想不到顾蓉如此莽撞,她既不知路径,也不管凶险,那可如何是好,忙一个箭步把住了车子,顺势越了进去。
顾蓉冷冷的道:“欧阳公子既然害怕,何必跟来。”
欧阳宁听她说的见外,显然是将自己当成了贪生怕死之徒了,说道:“你连地方都不知道,乱走一通,能到什么长白山吗?”
顾蓉听他说的有理,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这一回可把欧阳宁又问住了,他心中也是没谱,但总不能说自己没本事,只能东拉西扯的跟顾蓉说些有的没的。
出了洛阳官道,路径却已不大好走,二人一问周遭农户,才知蒙古人又打到京城了,北征当兵的全军覆没,眼见京城就保不住了,朝廷四处征军,能用的男丁都用上了。
他见欧阳宁虽然生的文弱,可毕竟是个大男人,也劝他北上从军,为国出力。
欧阳宁哪理会什么国仇家恨,陪着顾蓉疗毒救命,尚且有些不情不愿,何况是没来由的跟人厮杀,再说了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何必贸然送了性命。
顾蓉却说只恨自己不是男子,若是男子定要谋个一官半职,至少也要青史留名才行。
好在辽东路上并无蒙古军队,而沿途好心人指点路径也是络绎不绝,虽然仍不免走了不少冤枉路,可是自洛阳而至辽东,还是花了一个多月。
到了辽东地界,已是十月中旬,顾蓉久居杭州,欧阳宁虽然辗转数地,却也从未见过如此怪事。
二人边行边觉气候寒冷,起初尚未在意,后来竟是奇寒彻骨,衣服堆了一层又一层,仍旧挡不住这地狱里钻出来的严寒,只有到了客栈之中,暖茶热水这才逐渐缓了过来,可是一到上路,又是冻的死去活来。
有店小二好心,在二人鞋袜之间塞满了乌拉草,但北风呼啸,刮得二人脸颊疼痛无比,哪有心思去什么山里寻药。
可是如此荒废光阴,天气却一日比一日寒冷,又过了半个月,简直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顾蓉甚是心惊,问那小二,如此寒冷往年都要多久转暖。
那小二却说这地方天寒地冻,少说也得四五个月,才有转暖的迹象,若是多说七八个月也不稀奇。
顾蓉长叹一声,晚饭也不吃了,躺在静室中不知干些什么,欧阳宁去敲她房门,只听见了里面的打鼾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