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蓉心中焦急,但别说并无脱困之法,连脑筋也糊涂了起来,几次便要昏睡过去,都是强打精神,情知这么一睡过去,那便再无活路。
在欧阳宁被关进来之前,那扇地窖大门曾开过四次,顾蓉瞧不见洞口,但隐约能见到亮光,耳中听来是抓了四个人出去,至于他们所谋何事,只能通过只字片语来分析。
“傀儡术”、“毒人”、“四百两”、“神木鼎”这四个短语,顾蓉记在心头,可是全然无法索解,更何况她好容易将毒质逼退一寸,稍有懈怠,毒质便再次袭来。
就在此时,欧阳宁也被关了进来,顾蓉心中大骂这小子忒也无用,若是他在外面,报官也好,请人帮忙也好,总还有个指望,两个人一同落到人家圈套里,只怕再也求生无望了。
心底忽然明白一事,祖父用尸蟞这种下流招数,所行定然颇不光明磊落,祖母之所以一生瞧不起他,或许便是为此。
好在欧阳宁资质虽然鲁钝,二人配合的倒还颇为默契,联手脱困自是不必再言。
可顾蓉这么强行运劲使力,好容易凝聚的毒质再行扩散,她知情况紧急,不可再做耽搁。
一则生怕那伙人追了上来,凭欧阳宁的长剑,可难以保全二人,二来也是情况紧急,毕竟这尸蟞之毒她是亲历一遭,当真是身历万死,本来疼痛已极为难捱,最要命还是痒到了心坎之中,自忖有神功护体,尚且不保,若再拖延,只怕当真要一命呜呼了。
欧阳宁听在耳中,极为震惊,他问的第一句话竟然不是,这毒如何解法,而是你爷爷搞这玩意究竟有何图谋。
顾蓉一听之下勃然大怒,这个问题连她自己也不敢多想,只是明知是祖父的不是,她一个做孙女的又怎能编排,最可气的是欧阳宁这混小子,浑没将这尸蟞剧毒当做一回事情。
欧阳宁见她背对着身子不理自己,还道是她毒发,又摸额头又学那大夫号脉。
顾蓉心中愤怒,喝道:“滚下去。”
欧阳宁见她动了怒,心中又糊涂起来,怎的好端端的她又发起脾气来。可是他不愿惹得顾蓉生气,便叫那车夫勒马停车。
顾蓉见他这般木讷,当真是哭笑不得,骂他也不是,劝他也不是,怒道:“你想让我孤零零的进京,客死他乡,是不是?”
欧阳宁被她搞得糊涂了,也不知该不该坐上马车,顾蓉心中不耐,伸手一拽,又将他拉上马车,跟着便呼喝车夫快走。
这一路上,欧阳宁可就有苦头吃了,跟着这个“喜怒无常”的大姑娘,她虽然伤重,力气可比自己大的多,更何况她身上有病,又不能当真跟她一般见识,其中的苦恼,只有他自己方才知晓。
永州是在湖南境内,距离京城少说也有两千多里,顾蓉虽然尽力以内力压住毒质,可仍不免要睡觉休息。
毒质顺着经脉而行,待得醒转已然更为严重,而她体内烦恶,一日三餐渐渐变成了早晚分食,到得后来一日便只吃一餐,体力自然越来越差,内力也已颇为不济,运功迫毒的所耗时光也是越来越长,而收效却是越少越少。
眼见顾蓉已捱不得许久,她自己更是知晓,要么弃车乘马,要么就近救治,可是欧阳宁这小子连骑马也不会,只能退而求其次,叫欧阳宁赶紧就近找个草头大夫胡乱治治,又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那车夫却说洛阳乃十三朝古都,定有良医,未必便输了京城中的太医,欧阳宁心中大喜,催促那车夫赶紧赶路,车夫一挥鞭子,欧阳宁站立不稳,栽倒在顾蓉怀中,顾蓉见他乃是出于无心,神色窘迫之极,也不好责怪,心道:“此人成事不足也还罢了,败事也还不足,当真是废物一个。”
转眼间马车便到了洛阳城东,欧阳宁心中忐忑,毕竟当初在这里曾杀了个乞丐,虽然间隔了一月,不知此事揭过没有,他心中害怕,神色间便流露出来。
顾蓉知他心意,但有外人在场,她也不敢提及此事,毕竟杀人之事,不论是出自本心还是无意,在旁人眼中看来总是暴戾凶残,说不定连马车都不要了,那时候找谁来驾车。
那车夫在洛阳却是走得惯了的,什么地方有高明的医馆,那是不问可知,欧阳宁四处张望,见各处张贴的海报,并无通缉自己的海捕文书,这才稍稍放心。
顾蓉见他战战兢兢的模样,放在平常早就开口骂人了,此时却只能记挂马车快些再快些,毕竟毒质已到了手肘上二寸三分,而且不论如何运功驱散,始终毫无效应,若是耽搁一两日,只怕一入心脏,那便毒发无救。
一路西行,来到了白马寺之侧,两人都没兴致观赏风景,好在不远处就是一家医馆,匾额上写着“回春堂”三字,门板上贴的不是对联,而是白纸黑字“有医无类”四个大字。
欧阳宁见他这么写,心道此人好狂,顾蓉却是满心欢喜,只道就是不能尽解此毒,只需缓解克制,再上京问诊,那便大有指望了。
那车夫却说道:“这家大夫姓卞,乃是洛阳首屈一指的神医,有人上门踢馆,说道若是医不好要砸了这间铺子,这卞大夫不慌不忙取出银针,扎了几下立时活蹦乱跳,这活招牌也就渐渐响亮了起来。”
欧阳宁虽然极盼他所言是实,可他向来不信这个野草,那个树皮,甚至锯木头的木屑,锅底的黑灰,连同什么人中黄,人中白,搞不好吃的便秘腹泻,若说能起死回生,简直是无稽之谈。
可是顾蓉眼前这个模样,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扶着她一步步的朝药铺走去,哪知药铺中已有二十余人等候,顾蓉一见这许多人,脚下一软跌在欧阳宁怀中。
她中毒已有四日,平时以强劲的内功镇压毒质,早已神困力竭,又知欧阳宁当不得事,一路上指点采买,又是大耗心力,如何还有丝毫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