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庆此刻低着头,在摆弄她衣袍上的坠子,看起来很闲适,她只看这些,不抬头看他。
楚照盯着昭庆看了半晌,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我最小的妹妹都长这么大了啊。”
楚照低声感慨一声,他对昭庆说:“昭庆,过来。”
他这声呼唤将昭庆视线引了过来,紧接着他抬手冲昭庆招了招手,昭庆顺从地来到楚照身边,她半蹲在床榻边,而楚照爱怜地抚摸她云鬓一侧,帮她理正了有些歪歪斜斜的凤簪。
“你以前就爱这些华丽物件,我还记得当年母后在时,你跟母后索要一只凤簪,这支凤簪与那支倒是有些相似。”
楚照回忆过去,惹的昭庆也跟着笑了起来,她好像回忆起她少女时期的珍贵往事,脸上笑容都天真了几分。
“确实有些相似,只不过当年我还没有梳发髻,那凤簪根本就戴不上去。”
“那簪子是父皇策立母后时赠予母后的,也是后宫权柄的象征,所以母后当时未给你。”楚照轻笑:“你很想要那凤簪,可哭了好一阵子。”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昭庆有些娇嗔道:“兄长怎么老提这些糗事。”
楚照没再接着说什么,他只是帮昭庆理了理碎发,好一会儿才收回了手。
“刚刚在前殿还未吃什么东西罢?陪我吃些可好?”楚照温温柔柔说着这话,昭庆自然不会拒绝。
今夜很普通,今夜也很特别。
至少对楚照而言算得上普通,哪怕是发生了再大的事情,也不过如此。
所以在他吃饭到中途时,他很随意抛出了一个消息。
“其实我回来时,见过容桓了。”
肉眼可见的,昭庆有些不可置信,她那双美丽的眸子有些瞪大,然后低声说:“兄长之前没跟我说过……”
昭庆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的哥哥假死,知道北地的成王其实并无谋反意,知道她讨厌的钟离舸和楚照有些合作……她什么都知道了,唯独不知道这件事。
容桓,居然知道楚照的事情?
那容家岂不是……
昭庆没多说,她默不作声喝着汤,而楚照只说:“你在帝都这些年,追求容桓这事沸沸扬扬,连我在北方都略有耳闻。”
大长公主心悦容侯,但容侯不受美人恩的事迹被许多人津津乐道。
很难说昭庆是不是故意如此的。
毕竟这样一来,提起容侯难免会跟上一个公主痴情的故事,容桓根本甩不掉。
昭庆以为楚照在怪她张扬,她连忙辩解说:“我只是想为了轩儿做一些事情,本来容家权势太大就应该拔除的,可容桓狡猾,一直没有什么破绽,只能用些不痛不痒的流言和假象让他对我放松些警惕……”
说到这里昭庆也说不下去,其实她很清楚,这种流言根本没有什么用处,怎么可能真的让容桓放松警惕?
这般痴心不改的模样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容桓真的跟皇家结为姻亲,但这对楚轩这个皇帝似乎也并没有没有利处,得利的根本不会是楚轩。
看着昭庆前言不搭后语、有些慌乱的模样,楚照叹气:“我并没有责怪你,只是觉得你确实长大了。”
闻言昭庆诧异:“皇兄?”
“你长大了,依旧是爱这些华贵的漂亮物件。”
昭庆听到楚照那话只笑:“不论是美丽的珠宝,还是俊朗的郎君,女儿家都是爱这些的,兄长你是男子,自然是不懂的。”
看着昭庆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楚照又生了恶趣味,他轻轻巧巧便将这话说出口来:“我确实不懂你们女儿家的想法,只是今夜,你麾下人手行动的确实有些频繁,让人看了显眼。”
这下昭庆的神色又紧张起来,看着她反反复复的情绪表演,楚照并不觉得无趣,反而有些被取悦到,他也不说自己到底知道了昭庆要做什么,只是这样轻轻松松拨弄一下昭庆紧绷着的那条弦,看着昭庆露出混乱神色。
片刻后,昭庆在一侧跪了下来。
“请皇兄责罚,昭庆没有提前向皇兄告知…”她说了一半,好像是没敢去赌楚照什么都不知道,此刻她显得异常老实:
“我本是想圆了轩儿遗憾,将那容昭扣下,之后找机会送过去,轩儿最近神思不宁,需要排解,况且皇兄之前不就是想让容昭去侍奉轩儿的吗?”
昭庆所说的,是她之前就是按楚照说的去“威逼利诱”让容昭主动点去“侍奉”楚轩的事情,其实到现在她也没懂楚照这样做的意图是什么,但她当时依旧照做了。
她如今只是让手下人做了些小动作,没想到楚照的反应如此之快。
“只是这样?”楚照问。
“只是如此。”昭庆斩钉截铁地回答。
昭庆跪在那里,颇有些楚楚可怜之感,她是个处于弱势的女性殿下 ,也是个被兄长瞒了多年的妹妹,更是思慕兄长多年一心为兄长肝脑涂地的信徒……
楚照当然应该去相信她的,正如楚照信赖成王一样去信赖她。
楚照最后只是让她站起来坐了回去:“吃饭吧,这些小事,哪里能够值得一提?只是你动作太大,容易留马脚。”
楚照都这样说了,她自然立刻表示把人撤回来,什么都不做。
“如此甚好。”楚照为她夹了一筷子菜,看着昭庆规规矩矩吃饭,一如很多年前,他所做的那样。
楚照看着眼前的昭庆,心里很清楚。
昭庆喜欢的不是什么凤簪,也不是容桓。
她只是想要一切最好的、最难掌握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