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轩此刻模样，如容昭第一眼见到对方时一般无二。
对方歪歪扭扭的靠坐在高座之上，那双眼睛居高临下的投下目光。
高贵的蔑视着他皇座之下的人或物。
无耻的很。
对方话里的意思也十分下流。
容昭正整理着刚刚那些写好的起居注，闻言手中动作一顿，随即全然当没有听见，自顾自的低头做事。
而见自己被无视，楚轩有些不快的在高座之上换了个姿势。
他手里拿着一份折子把玩，随即，那本厚壳子的奏折被楚轩从手内用力一掷，丢到了容昭所在的案上，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楚轩的准头一向不怎么准，容昭想到初见之时对方砸向自己的香炉，再联想到这次，指不定是楚轩刚刚想砸自己结果砸偏了没有砸中。
楚轩这样一动作，容昭想再装看不见都不行。
他放下手中的物件，抬头看向高座之上的楚轩，面色不卑不亢：“陛下有何事商谈？”
“朕问你，你考虑好了吗？”
楚轩支着下巴瞧着他，眼神里透露出他自己并没有察觉到了些许的期待。
是的，期待。
楚轩是有些期待的。
他的梦境已经影响他影响的太深了，楚轩都怀疑这莫不是他曾经的记忆，或者是自己预料到了未来，不然为什么他与容昭的一举一动会如此的真实？梦境会让他那样愉快呢？
这或许就是天注定。
或许是命里注定。
楚轩看着容昭，他表现的高高在上，又故作轻蔑，好似这样他就能够站在制高点，他妄图吸引容昭，又妄图站在高处等着别人匍匐在他的座下，为他痴狂，为他而跪。
想得到，又妄图清高。
若是放在以前，容昭可能不能察觉到楚轩的这些小小的心思变化，但最近在容桓慢慢引导之下，容昭发现他或许是有些变化的。
容昭居然看出了楚轩目光之下的隐约期待。
期待？
容昭微微拧眉，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而他的沉默让楚轩又换了一个姿势，而楚轩最后忍不住站了起来，他站在高台上，低头瞧着容昭：
“容昭，你哑巴了？”
楚轩的话算不得什么好话，却让容昭再次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沉默之中。
容昭觉得自己疯了，他怎么会觉得楚轩面对自己的时候是在期待自己答应对方呢？
而且他究竟是从哪儿看出来楚轩似乎并不是和之前一样只是想作践他呢？
“陛下，你知道，君臣之间是不可能如此的。”
心里有着自己都不相信的大胆猜想，但容昭表面上还是恭敬的挑了句不会出错的话回复楚轩。
楚轩当然不会满意这种回答，他有些急切——
楚轩很急切，最近因为他受伤的缘故，休息的时间比较多，在休息的时候，楚轩总会梦见与容昭的相处，很多时候都是梦见他与容昭在各种地方欢好，但楚轩最近却发现了梦境在变化。
有着变化的梦境让楚轩不由自主的有些心慌，因为那梦中主角不再是自己和容昭，他发现很多人都围绕在容昭身边，自己不过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这倒不是说梦中的容昭水性杨花跟诸多人厮混，因为楚轩可悲的发现，容昭谁也拒绝不了，而带给对方那些不堪的原因，来自自己的默许。
一梦到这，楚轩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梦里那个自己看起来比现在成熟许多，而在将来，自己居然会成为那种人吗？连床上的爱人都会愿意跟别人“共享”？
贵族之间会在家奴身上落下烙印，这些人会被互相赠送与共享，好看的玩物的下场都是这样，楚轩从来都知道这一个贵族光鲜亮丽之下的低俗习惯，但是他不敢相信，他会愿意将自己的东西“共享”给别人。
楚轩最厌恶的就是这种所谓的“共享”。
所以此刻，他期待在现实之中与容昭更多的交集，他要与容昭做遍梦中事，而他也要证明，自己不会成为梦里那种人。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梦境与现实交杂，现实中人已经分不出何是梦，何是真，又何是假。
但楚轩想的很美好，容昭却并没有按照他所预想的那样答应。
“君臣之间不可...为什么不可？”楚轩道：“高祖帝与当时的将军君臣相和之事你可听说？”
容昭见今天的楚轩似乎很有理智，还懂得和他慢慢说理，所以容昭紧绷着的弦好歹松了松：“听说过。”
帝国的高祖，与当时的大将军君臣相合、高山流水知己之事确实是佳话，容昭哪怕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之人，穿书来这么多年的，也偶尔听过一耳朵。
“你怕是不知道，大将军被高祖留宿之事。”楚轩刻意提到这个：“便是中宫皇后，也没有穿上皇帝里衣的殊荣，容昭，你不会不懂朕说的意思吧？”
啊这？
打扰了，容昭还真的不知道居然有这样一出，一时间他脑袋里想好的“君臣之别”的借口统统都没有办法再说给楚轩听，因为他哪里知道所谓的高祖和高祖的大将军居然私底下有那种关系，并没有那样干干净净啊！
“陛下，你非高祖，而臣也非那位将军，请陛下莫要再提此事。”说着，容昭还后退了好几步，生怕楚轩这个熊孩子突然暴起伤人。
毕竟上次楚轩亲到他就是靠突袭和突袭后的蛮力。
而且容昭现在很怀疑，楚轩对他的态度很奇怪。
不像是轻贱，反而像是...
“你这是不答应？你拒绝朕？”
楚轩的脸很快黑了下来，而就当他想要和上次一样故技重施的再次威胁容昭的时候，容昭却打断了楚轩接下来的一切想法和打算。
只听容昭有些疑惑，又有些不解：“陛下，你现在的行为，让臣有些冒犯的想到了别的不太应该的事情。”
什么？楚轩一愣，随即下意识问：“你想到什么？”
而接下来容昭的回答让楚轩恨不得将刚刚问出那个问题的自己扇上两个巴掌。
“陛下，你这样，很像是爱慕心上人不得的故作伪装...当然，臣只是一个比喻而已，毕竟臣是低贱之人。”
容昭一瞬不瞬的看着楚轩，想从对方的表情变化上看出些什么。
这是容桓慢慢教给他的东西，容昭正在努力的将这些东西用在实际之中。
而容昭在说出“臣这般人怎么会有人喜爱？”再到“臣只是觉得陛下这个行为有些眼熟，并没有就此指向陛下的意思”的时候，楚轩脸上的神色已经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容昭还在努力自我贬低：“毕竟陛下也亲口说过，臣不过低贱之人罢了，低贱之人哪儿敢多胡思乱想这些呢。”
楚轩听到容昭一口一个低贱之人，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起来。
他自己当然不会忘记自己曾经对容昭的贬低与轻辱，而让楚轩突然心绪不宁的却不是这个，而是那些梦境。
那些梦境更像是被楚轩遗忘的某些记忆，现在在某些外界的提醒之下苏醒，像是碎片一样往他脑海中钻去，一时之间让楚轩头疼难忍，楚轩死死抓住一旁的龙座扶手，额头上已经有些青筋暴起。
他脑海中出现的是一个片段。
是最近楚轩频繁梦见的场景之一。
梦境中的容昭坐在宫中台阶之上，周围是纷纷扬扬的落雪，雪很大，但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衫，而那衣衫看颜色与大小也并不是对方本来的衣服，甚至对方那白皙的皮子上还留着很多新鲜的旖旎红痕。
对方神色麻木，仰头看着撑着伞站在雪地上的楚轩，他在笑又好似在嘲讽什么，对方问楚轩：
“陛下，低贱之人，到底是凭什么得到您与其他大人的厚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