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萧虹声悲语沉道:“师傅叫我给你打电话,明早去殡仪馆送送飞鸿师兄。”
王君全身哆嗦道:“飞鸿师兄......他......他.....怎么了?他......怎么就......没了?”
萧虹道:“车祸。明早上要不要我来接你?”王君道:“你现在能来接我吗?我想去你那里。”
萧虹道:“我今晚不方便。明早七点半我到街心花园接你。”其实此刻萧虹也极渴望在王君怀中大哭一场,但一想到飞鸿大哥的死因,她犹豫几秒后打消了念头。
王君躺在床上,亮着电灯,睁着眼睛。记忆中储存下的有关飞鸿师兄一幕幕不断回放。
在KTV里,他拍着王君的肩膀高声说:“君弟,哥就是现在死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哥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选择,一是拜在师傅门下,二是奉行不婚主义。师傅给了我富人的生活。不婚给了我皇帝的生活。你看哥现在,喜欢谁就去追谁,想和谁睡就和谁睡,既可夜夜做新郎,又没有养家养娃的重负,要多潇洒就有多潇洒,要多快活就有多快活。哥劝你也别结婚得了,你比哥帅气迷人,要睡个女人更是唾手可得,招手即来。”
在得知自己打了孙中世的人时,他第一时间就打电话来叮嘱道:“君弟,不要怕。我们没事不惹事,但出事也不怕事。你现在要防的是暗算,特别要防着那种十五六岁的初生牛犊,这些人做事没有顾虑不计后果,有时只要大哥的一句话就可要人命的。去年有个出租车司机,就为了追着两个这般大的小古惑仔要5元的打车费,结果追到一块玉米地旁被其中一个返身就捅了两刀,两刀都捅在要害处,救护车还没送到医院就一命呜呼了。有一个是回家给他妈要几十块的上网钱,只因他妈不给,且多念叨了几句,一怒之下就把母亲推下楼梯摔死了。都说老百姓最怕我们混社会的,我们混社会最怕戴大檐帽的。其实错了,我们最怕的是这些天不怕地不怕六亲不认的愣头青。”
在自己自觉失意落魄时,他又悄悄送来了一颗定心丸。那晚飞鸿师兄把自己叫到飞天酒吧,他请了一美女和她的姐妹们在那里喝酒。在两师兄连干了三杯啤酒后,他又附在王君耳边轻言道:“不要觉得师傅对你不好。恰恰相反,师傅对你最好了。他现在的种种安排都是有长远打算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们做的事自己都心知肚明,政府能饶得了我们?只是早晚的事情。师傅希望你不要和违法的事情沾上一丝半毫,以后好给杨琳和叶雪以及孩子作坚强的靠山。师傅最看重你的善良和忠义。师傅说,因为你缺少父爱母爱,所以更需要爱,会珍惜爱,最懂得爱。”这席话对于当时的自己,无异于雪中送炭,沙漠逢水。
忠义堂成立后,有天他来到武馆,两人坐在擂台旁闲聊,眼瞅着前台的萧虹,在自己耳边坏笑道:“你知不知道虹虹很喜欢你?你把她吃了没有?她可肥美了,可惜师兄没这口福。虹虹很不错的,精明能干,有时像辣子一样火辣,有时又像清风一样温柔。”
想着忆着,王君翻来覆去,至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入睡。
萧虹一起床就给他打电话道:“我要先过去做些准备工作,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要的话就起床了,我半个小时后到街心花园。”
王君打着哈欠道:“好。一会见!”
追悼会场面悲壮盛大。忠义堂的人一律黑衣黑裤,臂缠黑纱,胸别白花。灵堂容不下那么多人,只好分成五组轮流送别。在崔总致悼词师傅作讲话后,随着哀乐响起,遗体告别仪式便开始了,前后进行了一个多小时。
师傅见最后一个弟子同刘飞鸿的父母兄妹一一握手致哀后,便来到二老面前,扑通跪下道:“叔叔,阿姨,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儿子,飞鸿没尽的孝由我来接着尽。”说罢便磕了三个响头。
忠义堂里面众弟子见状,齐刷刷跟着跪下磕起头来。门外弟子见里面众人跪下,也随之原地跪下磕起头来。刘飞鸿父母老泪纵横,场面好不感人。
回去路上,众弟子心中都起了一个念头:跟着这样的师傅闯荡江湖,就算流再多的汗出再多的血又有何妨?即使为他去死,也都不枉此生。
杨忠义把王君叫到身边,简单问询了几句后,便上车离开了。
李涛摇下玻璃,同他微笑致意。
重回这个大家庭,加之是在这种悲痛的氛围中,王君再没原来的归属感和亲切感,反而有些局促不安,无所适从,众师兄弟见他,有的微微一笑,有的拍拍肩膀,有的捶捶胸膛。
直到坐在萧虹的车中,王君心底才暗自松了口气。他忙开口问道:“我看到飞鸿师兄的脸上有好几条针线缝合的伤疤,怎么会伤得那么严重?”
萧虹悲叹道:“车祸发生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前后两辆大车夹击,飞鸿师兄的车直接成了‘夹心饼’的馅,听说他也被挤压得没了人形,惨不忍睹,是师傅花高价从省城殡仪馆请最好的入殓师才恢复成这个样子的。”
王君也哀叹道:“真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啊!好好的一个人,都还没来得及说一声再见,马上就要灰飞烟灭了。”
萧虹突然低声道:“因为是你,有些话我才同你讲。我听他们私底下说,师兄明是车祸,实际是故意谋杀,是人为制造的车祸。”
“为什么要谋杀他呢?飞鸿师兄平日里可不会轻易得罪人啊!这事发生在惠剑身上我想得通,发生在他身上我真难以置信。”
这种谋杀王君只是听静姝姐警醒过自己,突然听到它就发生在身边人身上,不免又惊又疑道。
萧虹冷笑道:“你们男人,都是下面做主的动物,坏事也往往因为管不住那里。听说飞鸿师兄就是睡了不该睡的女人,被那女人背后的大人物发现了端倪,派人一查,很快就查明了开房地点和次数。那女人被强行送去夜场当了鸡,每晚的死任务是最少要接五个男人,接客不够就找街上的流浪汉来充数。而飞鸿师兄半个月后就出车祸了。”
王君恨恨道:“难道师傅知道也坐视不管,任由飞鸿师兄死得不明不白吗?”
萧虹摇头道:“在我们眼中,崔总师傅他们算是说一不二的大人物了,可在那些大人物眼中,他们也只不过是一只小蚂蚁而已,要收拾他们就是一句话事。这些话,都是师傅酒后真言。师傅说,我们别说主动去找人家报仇,就算哪天你无意说了句得罪人家的话,他就马上叫你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
听着这些话,王君沉默了。说完这些话,萧虹也沉默了。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还在不知疲倦地吼叫着。
王君回到家中,还是没能从萧虹的那番话中挣扎出来。师傅和崔总在他面前只算是小蚂蚁,师兄只因睡了他的女人就命丧黄泉。渺小卑微井底之蛙这些词突然就在王君脑海中冒了出来。自己在崔总面前,不正像崔总在那个人面前一样吗?想到此处,他更觉何其有幸,能在这个懵懂无知的年龄,遇到一个美丽睿智的静姝姐。王君又想起了静姝姐对自己说过的话:在你变成玉石之前,不要盲目无知地去和石头相碰。
这晚正是平安夜。杨云天把王君在“十里春风”初次登台献唱时间定在了今晚,而献唱歌曲定为《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这首歌是杨云天从王君所有会唱歌曲中千挑万选出来的,既为打动女人,也为感染男人。
登台献唱前,乐队的哥哥姐姐们都热心好意地给王君加油鼓劲。
八点半时,酒吧里已座无虚席。九点一到,乐队准时开唱。在《铃儿响叮当》的开场曲目过后,乐队成员每人又献唱了一首最拿手的歌曲,随后才开始客人付费点唱。
不想今晚却遇到了有钱的任性人,还是一位中年的女性,她一出手就包下了所有的点歌权,未开唱前便把杨云天叫到包房吩咐道:“今晚所有的歌我包了,你叫他们尽管唱,到时按首结账。唱得好的,单独给小费。”
虽然这富婆只来过“十里春风”两次,但杨云天知道她是余绍福的糟糠之妻。余总在靖宁富豪榜上可是排得进前五的。听说一开始她也为婚姻保卫战日日同余总斗智斗勇,闹得鸡飞蛋打,两败俱伤,余总却不和她离婚,为的是财产不被合法分走一半。后来她在这场持久战中举手投降了,索性也像自己男人一样挥霍无度起来,日日打麻将,夜夜买欢乐。“十里春风”点一首歌也就100元钱,一晚的点歌费对她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杨云天领着乐队成员轮流去给余夫人敬酒。她们的包间是二楼正对舞台的那间,包房费是999元。她们一行五人,两男三女。男人都是年轻帅气的小伙。女人全是余夫人的闺蜜麻友。
王君来敬酒时,余夫人眼中霎时电流十足,亮光闪烁。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王君身上,王君敬了五杯酒微笑退出包间后才收回眼中。
刘家伟唱完《说不出再见》时,余夫人打赏了五百元的小费。徐文武唱完《重头再来》时,余夫人打赏了四百元。惠月姝唱完《爱的代价》时,余夫人打赏了一千元。而待到王君唱完《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时,余夫人直接打赏了两千元,同时要求王君再唱一遍。王君重唱一遍后,又收到了两千元的小费,这小费却不是余夫人打赏的,因为工作人员播报的是:秦女士,小费两千。
余夫人一听火冒三丈,什么人还敢在今晚抢她的风头?随即又叫来了工作人员。片刻之后,便闻广播声响道:“余女士,小费四千。”
顾客听呆了,乐队人员也听呆了,这是他们从没见过的场景。王君更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