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张红进了供销社后,与刘红菊何秋英两人也进过货摆摊,后来发现陈章夫妇也进城摆摊赚钱。
她的心思也活络起来,供销社的工资稳定,但一个月也就二十多块。
摆地摊,生意好的时候,一天也能赚上上百块,而进货的地方,还是他们的老熟人,还是妹夫从厂里弄回的货。
她把丈夫纪志军也叫进了城,几天进一回货,然后在赶集日到各公社摆摊卖货,收入也不错。
纪志军进过货,当然一眼便看出陈章与柳翩然的问题。
陈章讪讪地笑道:“其实我也劝过,不过她说没钱做成本,所以从我这拿货,卖了再还货款给我,猴子那边没办法给她赊账。”
纪志军一脸正色地劝道:“陈章,作为兄弟和亲戚,我也就劝一场,她跟你进了几回了,再怎么样,也赚了一点钱吧,至于连进货的货款也没了,只怕她有其他想法,你小心一点。”
“我明白的,我保证一点心思也没有,不过那柳知青日子过得当真可怜,你不知道她的婆婆最爱刁难,常常打针吃药,赚的一点钱根本留不下来。”
对于他的解释,纪志军嗤之以鼻,一个抢别人对象的女人,过得好才是没天理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离开,没多久,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钻出了一个苍老的婆子,正是林浩东亲娘林婆子。
林婆子死死盯着陈章的背影,生撕了他与柳翩然的念头都有了。
两人合伙赚钱,柳翩然居然一分钱也没拿回来过,让她去割点肉买点粮食,还要婆婆掏钱才愿意。
林婆子手上只有分粮后分的三十来块,然后林浩东每个月的补贴寄一半回来,柳翩然知道婆母手上有钱,一点便宜也不给她占。
等浩东回来,等她儿子回来了,她要让这奸夫 贱妇好看。
林母按下心底的狂怒,时时盯着柳翩然与陈章,一连看到他们又交接了三回,看着一叠叠大团结由柳翩然交到了陈章的手上,心中的怒意越来越高炽。
在腊月中旬,一个雨夹雪,寒意渗人的傍晚,林浩东穿着单薄的棉衣,背着小小的行囊,顶着一头雪花徒步回到了南山大队。
大队各家各户都亮起了灯光,虽然天气寒冷,今年的收成不错,家家户户还听到细微的欢声笑语。
微弱的光线给浑身冷得颤抖的林浩东一点点慰藉。
回到林家,林浩东有些失望,林家乌漆抹黑的,院子与屋里没有半点亮光,冷冷清清,别说过年的气氛,连人气也似乎没了。
他站在院子前,朝屋里叫了几声:“翩翩,翩然——娘——娘——”
叫了七八声,里面没有半点反应,林浩东心下狐疑,在这大冷的天气里,家里怎么没人?柳翩然不在,连他娘怎么也不在?
难道他娘出事了?林浩东心下一惊,转身打算去大队长家问下,刚转身,便听到身后传来吱呀一声响,有人打开了房门。
林浩东连忙回过了头:“翩然——娘,怎么是你?冷不冷?”
林母举着一盏油灯,瑟缩着身子从屋里探出头来,待看清是儿子林浩东,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儿子,你终于回来了。”
开门把林浩东迎进了屋,她回厨房用枯柴生起了火炉。
林浩东连忙把火炉搬进了堂屋里,一边狐疑问道:“娘,这么冷的天气,你怎么不生火?怎么受得了?翩然呢?”
“阿东——”
林母忧伤地哭诉起来,正想抱怨,待看清火光下林浩东身上的薄棉衣与手上的冻疮,不禁吃惊地问:“你就穿着这么薄回来?怎么不穿件厚的棉衣?这几天雨夹雪可冷了。”
林浩东每个月的补贴还得给母亲寄一半回来,余下的钱,连基本的生活也不能完全覆盖,哪有钱买厚实的新棉衣。
但看家里冷冷清清的模样,还有母亲苍老的面容与花白的鬓边,哪说得出诉苦的话来。
他苦笑道:“华南地区根本不冷,冬天的时候,我们有些同学还穿着薄衬衫,下河里游泳呢,哪想到下火车后这里气温这么低?”
他握了握亲母冷冰冰的手,皱了皱眉头:“大冬天的,你怎么在家不生火?翩然呢?”
“你别提那个糟心的婆娘,一刻离不了男人的贱妇,当初就不应该退婚,你不知道,你走这半年,你娘过的什么日子?”
林婆子委屈地诉起了苦,一时哭诉柳翩然不敬婆母,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出去勾男人,半点不顾家。
一时提起纪夏嫁给了陈家老三,自从她与陈家订了婚后,陈家一家大小都混得风生水起,大队村民私下俱说纪夏旺夫命。
林浩东听了默不作声,他听出亲母语气中后悔之意,只是,林浩东暗自苦笑,退婚是纪家的决定,根本没有他反对的权利。
以林家现在的能耐,他根本拒绝不了纪家人的权利。
沉默地听了一会,他低声问道:“翩然,现在跟大队哪个男人在一起?”
林母气哼哼叫道:“哪个男人?除了陈家人,一般的人家谁敢做出这般丢脸的事情?”
林浩东皱起了眉头:“陈老三陈竞?纪夏不管?”
“不是他,是老大陈章!”
“翩然在他家?我现在去找他算账?”
林浩东转身想走,林母却一把拉住了他:“她不在陈家,你现在过去找她也找不着,他们不会认账的。”
“你想知道,明天我带你去,算算日子,他们明天也该见面了。”
林母拉着儿子围在火炉边坐下:“你吃过东西没有?我去地窖里挖两个红薯煨下给你吃,你不知道,那贱人天天不着家,平时也不打柴,家里烧火的干柴都快没了。”
林浩东抿了抿嘴,摸了摸空空的肚子。
他现在更想吃一碗热乎乎的汤面,滋润下干涩的喉咙,也填下空空的肚子。
在火车上两天两夜,他就带了两块麸皮饼泡热水支持了五十多小时。
但看家里这情况,比他想像的更糟糕,林浩东有点怀念与纪夏订婚的日子了。
那些日子,他几乎没吃过什么粗粮,纪夏每个月送来的两三斤面粉与几斤大米,母子省一省,配着玉米碴能吃大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