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缄口不言。
萧未岷抿了抿嘴，“你到底做了什么事竟能触动天地法则？”
宋悠瞥了眼师尊，顾清衍泰然自若的神情里闪过一些慌乱。
于是宋悠被顾清衍捏在手里的指尖悄然微微抚动他的手心，似在安抚顾清衍那眼眸里的失措。
他慢条斯理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众人半信半疑。
“是。”宋悠眼瞧着他们顾虑重重的模样，把自己身边的师尊也感染得眉心都蹙在了一起，面色凝重极为警惕。
他斟酌半天，忽的叹了一口气涩然道，“师叔，弟子确实不知道。”
“你——”
“你能不能直接说他到底怎么了？！”
萧未岷还想问什么，却被顾清衍一声沉嘶的闷吼截断了话头。
萧未岷一愣，转眼间自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随着顾清衍的声音落到他身上。
顾清衍垂下眼帘，一双黑耀眸子只探顾在宋悠身上。
萧未岷探寻到顾清衍内心的焦灼不安，众人的心也都屏气凝神地悬着。
他不再深思苦索，整个人怅惘苦闷地垂首，抿了抿嘴，扼声道，“二十四根脉骨……”
众人顿时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一个个都欲言又止。
顾清衍心头一震，还没来得及再次向他不耐烦地强硬起唇。
耳里轻然飘过萧未岷显得惋惜又难以想象的话语。
“千……千疮百孔，偏脉惨缺不全……”
萧未岷紧咬着后牙槽，一字一顿地将这些说出口。
待他说完这句话，整个大殿都死气沉沉的，沉寂的气氛包囊着站在大殿上的所有人。
萧未岷没敢抬头，他的双手死死地在衣袖里紧攥着。
颓然乎而又僵硬道：“悠悠，你心脉修行时间不长……遭到这般重创，本，本来应该……”
他黯然神伤，难以启齿。
因为他探寻到宋悠的脉骨脉络，竟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
能将修仙者的脉骨摧残成如此惨绝人寰的模样，除了“天地法则”，萧未岷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有如此惨无人道的破坏力。
萧未岷抿了抿嘴，顿了顿，“应该……”
江无忧迈步上前拉住他，意示他别说了。
顾清衍骤然间被萧未岷说的话弄得一怔神。
猛地犹如被人粗暴蛮横般抛进一处泯然无际的冰冷沼泽里，浑身血液凝固，僵在原地。
宋悠眼底的情绪剧烈一颤，忍不住低眸，嘴里难以开口的安慰遏止在他嘴边。
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师尊需要时间缓冲，宋悠心里被这来得猛烈的情绪攻势狠狠地撞击了他的心脉处。
胸口愕然钝痛，但他还在师尊怀里。
他一动，师尊就会明白他疼。
不能动，颤都不能颤一下。
可宋悠指尖忍不住微颤了一下，接着不再有任何与痛紧紧相连的举动。
顾清衍在心绪恍惚间，听见他的小鱼儿温声细语说：“师尊，我没事，别怕。”
怕？
顾清衍怕什么？
他顾清衍什么时候怕过？
可宋悠却感受到顾清衍揉捏着的手顿然骤停，继而指尖遏制不住地颤动。
萧未岷那句停滞不前的话语，让他感觉周围的一切响动都随着那句“应该”戛然而止。
顾清衍的耳畔嗡嗡震响，忽地脑海里一片空白，霎时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
可宋悠的声音又将他的思绪毫不犹豫地拉回来。
他噤若寒蝉的表情空茫茫的，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悠哪能瞧他这般模样，一下子慌了神，什么都不顾了，猛然转过身牢牢扑进他的怀里。
顾清衍胸膛被他撞得有些闷痛，他仍然没有显露出来任何神情，面色茫然不堪。
本该一直揉捏着宋悠的手也随着宋悠急促转身拥抱的举措而毅然垂下。
顾清衍轻然耷拉下眼帘低眸，眸色里是难掩扼制的怒意。
突然“嗤”的一声，哑然失笑。
在笑出声的那一刹那间，顾清衍的双手在红袖里握拳透掌，指甲尖处狠狠扎进掌心，红液流泄渗出。
顾清衍的面目间依然尤为淡薄，但他眉宇间的瞋目扼腕被自己尤为灼烈的盛意烧成一片。
沈御然几人没敢说话。
因为瞧萧未岷抿嘴难以张嘴的样子，和顾清衍这般不动声色又怒火中烧的淡漠眼眉。
他们估计……要出事。
众人对视一眼，皆心绪不宁。
因为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他们原以为宋悠最严重不过于心脉受损。
沈御然也没猜到竟然是那般惨烈。
二十四根脉骨皆千疮百孔？偏脉都能残缺不全？
这是何等的创巨痛深！又是何等的难以忍受？
最初的天道劫只是对宋悠的脉骨有所损伤而已，他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天地法则”竟让他所有脉骨个个千疮百孔？
可宋悠在他们眼里只有低阶的修为，他究竟是如何忍下来的？
究竟是如何忍着那些难以想象的苦痛，而站在他们面前面不改色地与他们不紧不慢地话谈？
这才是让他们所震惊所心疼的点。
也是萧未岷怕顾清衍灵力暴动而定要他自封心脉的最终原因。
沈御然心想着，要是顾宋被这般摧残，他就是死也要为他讨个公道。
顾宋：师尊可别心想了，徒儿谢谢你。
可顾宋只是沈御然的徒弟啊？
宋悠可不仅仅是顾清衍的徒弟。
……
“本来应该……”立即随之消散。
“可是悠悠，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能这般若如其事？
江无忧也闷闷地不再说话，因为他第一次见萧未岷这般震惊愕然的模样。
宋悠此时并未关注他们的动态。
他被顾清衍这副模样吓得心中全无头绪，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抵挡师尊的眦裂怒火。
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即便师尊自己自封了心脉，他也还是害怕。
他怕什么呢？
不知道。
没法遏止的害怕。
没法消散的不安。
没法说出口的痛……
宋悠眼眶微红，他的胆怯和无助让他心神不宁。
那小心翼翼掩藏的心事。
还是被师尊知道了……
还是自己亲口应下的！
都怪他，都怪他……
……
师尊说的没错，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