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空间里，我偶尔是可以看见的，偶尔也看不见，但大多数时候我都是看不见的。”
“宋悠，你应该知晓有些事该说和有些事是不该说的。”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好好陪着岑岑吧。”
“你也该回去了……”
她手轻轻一抚，星身闪耀化成银河，循着宋悠而去。
那星光灿烂般的一流银河，顺着宋悠的身体由上而下的包裹。
他的身体渐渐浮了起来，宋悠脑海里骤然显现出一个想法，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便已脱口而出。
“娘亲……”
紧接着宋悠感觉周围托起他的银河好似暂停了一瞬，随即又络绎不绝地散着光亮浮流。
宋悠微怔，自然是没想到自己会这般厚脸皮。
丢人丢到家了……
他侧头垂目，身后的金星点点在宋悠不经意间再次凝聚成形。
女子眉眼弯似一轮半弦月，眼中柔情妄为。
“宋悠，你叫我什么？”
宋悠自然知道她在身后，眼眉处带着淡淡忧伤，脸颊又不由自主地泛起一团酡红。
双手攥得死死的，面上肌肉紧绷着，轻轻咬了咬牙，心里七上八下的。
在那一念之间，女子抬手抚上宋悠的后脑勺，即便她摸不到。
宋悠当然能感受到她主动的亲近，那柔润浓醉的气息，使他舒心安神。
“悠悠？”女子改变了称呼。
她和蔼可亲的态度，让宋悠安下心来再次起唇轻笑。
“我替师尊叫的，您一定很希望他这样叫您一声。”
女子凝视着他的背影，眼尾处泛起了浅红悠扬。
“那你再叫一声。”那你，再叫一声。
“娘亲……”
她的眼泪循着宋悠说的话随之滑落，而宋悠也在那一刻被她送入雾璃空间的传送道里。
“悠悠，岑岑，一定都要幸福啊。”
她循着千年前的记忆而去，几名弟子倾身跃起坐在她的“肩”上，拿起竹笺高声朗读——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你这读的什么啊，看我的！嗯……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哈谁怕谁？反正我不怕！哈哈哈哈！”
“我也来我也来！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师弟！你那句师尊早就教过了！”
“嗯，那我重新来一个？”
“行啊，我可要好好看看咱们的小师弟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诗词来！”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哦哟，还挺应景的哈。”
“这哪里应景了……一只鸟都看不见，又哪来的野鸭？”
“哎呀你别糟蹋这青山绿水了哈。”
“嘿怎么我就糟蹋了？你把话说清楚！”
“吾表示不跟你想说话。”
“你们别闹哈哈哈，大师兄也来一个呗？”
“啊……我，嗯……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嗯，不错不错。”
“嘿，你这像师尊一样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就这么想给你两拳呢？”
“嘿？就你那修为，还不如咱小师弟，你还想打我？”
“你看我敢不敢！”
“哎！小心！别掉下去了！”
“师兄！你看他！他嘲笑我！”
“最近天天喝小酒，看师尊回来不揍你一顿才怪。”
“师兄！这么你也欺负我？！师弟，你看他们都欺负我！”
“那个，邬师兄，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啊？”
“师尊今日就回来。”
“……啊！！！你们都欺负我！我不活了！”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笑死了老彀！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少年笑声肄野，故人月坠花折。
…………
宋悠知道，她这次真正消亡于世了。
她的那缕意念，是随着顾清衍的那丝残魂流传下来的。
一旦残魂里尘封的记忆被人知晓，那她的意念也会随着千年记忆回放而逐渐消散。
直至岁月静好，犹得浮生来回。
……
宋悠在传送道里漫步走着，全神贯注地回想这一切，不肯放过一丁点儿的蛛丝马迹。
师尊上一世被人觊觎，也是因为这个能力吧。
那陈锦恩为何看得见残魂？
是因为她身上有师尊的灵气沾染吗……
竟还是因为我引狼入室……
那他们又是如何知晓师尊的净煞能力？
上一世陈锦恩分明没有拿到师尊的残魂，她只是看见了而已。
是有人在帮他们吗？会是谁？那个打散小清衍的又是谁？
师尊又到底为何千年都未化形成功？是因为顾温良吗？
这一世因为宋悠进入了雾璃空间，所以师尊的残魂消散而去。
那上一世呢？
上一世是谁进了雾璃空间将那段记忆以及师尊可以净煞的能力告知了陈锦恩他们？
会是那个利用天道劫侵染煞气的人吗？
会是那个白发灰眸，让宋悠看不清脸的男人吗？
……
因为上一世有太多的修仙者惨遭煞气侵蚀，他们恳求璃朽派让他们进入雾璃空间除掉身上的煞气。
当时璃朽派众人都不同意，可是后来沈御然竟然同意了。
一个老奸巨猾的奸商，竟然让一大群外人入门派的核心区域来？
他是脑缺了？还是口被粪填了？
那时他不明白，可现在想来应该也是师尊应允的。
那段时间他在望月殿基本见不到师尊，因为他在雾璃空间附近守着。
所有人直到雾璃空间关闭都不知道他竟夜以继日地守在那里。
那是宋悠偶然间发现的。
那天夜晚他有事没有睡觉，眉眼无意瞥见窗外的师尊蹑手蹑脚地关上门。
迈步往外边去了，他以为师尊又要去哪胡闹，半夜三更不睡觉。
本来也不想搭理这些，可他不由得反应自己就偷偷跟着师尊到了山洞外。
宋悠看见他抬脚走进去，也紧跟上去。
直到雾璃空间处，他身形一闪躲在了一个石壁后边轻轻躺下，望着夜空渐渐闭上眉眼。
雾璃空间是在门派内部的一座山洞里，传送门就在中央的石柱上。
周围也有几根比较大的石柱，可能是为了支撑整个山洞才有的吧。
山洞的上方本来是封闭的，沈御然以前不让弟子们往这里靠近就把山洞口给封了。
顾清衍小时候为了到这里面来随便看看。
就用灵力球把左边一部分砸出了个洞出来……
此时，空间的外围也有一些修仙者在打坐休息。
顾清衍没打扰他们，就躲在石壁后边守着。
那一片清舒的星河和遥柔的月光撒在顾清衍的脸上，照耀他整个身躯。
他一身红衣本该与这样淳朴洁白的景象没有一丝一毫的和谐之感。
甚至在脑海里想想都觉得煞风景。
可宋悠当时眼看着这样的光景，他的心底毫无征兆地冒出了四个字——花晨月夕。
随之而来的是他的脸在那一念之间多了两团红晕，猛地心绪不宁转身就跑了出去。
此时顾清衍本该紧闭的双眼却悄然睁开，侧目循着刚刚宋悠站着的方向瞥去。
嘴角微微上扬，眼眸里却流露着一丝黯淡。
小鱼儿长大了啊，知道关心为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