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莲坐在车上,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
柴娜最后的表情一直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她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样的感受,但可以肯定的是,和她当初看到董兴满脸抽痕,是一样的窒息。
“在想什么?”
郝夏侧过头望着她。
正如他之前承诺的,一踏出江湖的地界,他就再没有任何唐突的动作了。
楚莲又没来由的想到单衡光和单竹。
刚刚她说出自己要和郝夏一起离开的时候,他们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不可置信。
因为伴随着这个决定,她还添了一句:“我不是说了,我们在约会?”
单竹的惊讶可以理解,毕竟在她第一次这么说的时候,他知道是假的。但是单衡光的惊讶,又是为什么?
明明他已经受到了冲击,没理由表现得像第一次听到一样。
除非他和单竹一样,一开始根本没有当回事,没有相信。
无论她往日里多么聪慧,现在碰到单竹和单衡光,她都没了主意。
单竹没有遵从单广仲的要求。
单广仲给他选的路,是彻底消失在她的生活里,他却直接挑明了关系,以一种近似霸占的态度宣誓主权。
他强势地告诉这些人:楚莲是我的,她只对我关心,你们谁也比不过我。
他这样的行为,和之前误会她的郝夏在学校做的事没有区别,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他不是单竹,她根本不会容忍,甚至会厌恶。但又因为是他,所以她默许了。
但这和以往的他差太多,几乎像换了个人。
“很多,”楚莲瞥了郝夏一眼,“你心情应该不错吧。”
“嗯?”郝夏挑了挑眉,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我应该伤心才对吧?”
“毕竟‘刘竹’可是很受‘姐姐’的喜欢。”
他刻意地着重咬字,生怕她听不出他的阴阳怪气,而后故意学着单竹的样子说:“姐姐,我很伤心。”
他复刻了刚才单竹的动作,只不过他没有碰楚莲,而是自己两手交叠在脸上,微微倾斜脸颊,欲语还休地睨着她:“我的心都碎了。”
因着他那上挑的眼尾,这样的姿态反而比单竹更多了几分媚,但他眼中的戏谑并未收住,所以倒显出几分攻击的锐利,合着他这引诱也衬出几分危险。
他怎么装弱势,倒都有蓄势待发的侵略性,掺着骨子里就未尝败绩的味道。
“姐姐真偏心,”他放下手压低了声线,宛如在说耳语喃喃道,“只会对我刻薄。”
“对着衡光纵容,对着刘竹放任,”他微微前倾身体,故作哀怨地说,“只对我那么残忍过。”
楚莲直接把他推了回去:“对你已经不错了,别得寸进尺。”
倒是会颠倒黑白的,开学那阵如果不是他,整个年级也不至于对她有那么深的敌意。
郝夏似乎是没演够,委委屈屈地继续婉转叹息道:“没想到姐姐吃这套,早说不就好了。”
“我也能做到啊,”郝夏笑出往日不太露出来的虎牙,似乎是刻意的,“而且我更名正言顺呢。”
楚莲疑惑地看了过去,郝夏舔了下齿尖,知道她不记得这些,解释道:“我的生日比你晚。”
楚莲叹了口气,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之后单衡光也要这样叫吧?
“你放心,他叫不出口,”郝夏一如既往地细心,他马上就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他可不像某人那么没脸皮。”
这下单竹直接在郝夏这里没名字了。
楚莲仔细看着他,一时之间倒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
可能是郝夏往日里的表现都太成熟了,而此刻又有点太幼稚,再加上她才知道他竟然比她小。
这都让她有几分忍俊不禁。
“嗯,好,”楚莲把脸转到窗户那边,只留给他一个微微上扬的嘴角,“随你吧。”
也因着她转头,所以没有看到郝夏更青涩的一面——听着她的回答又瞧见那笑,他像微醺般红了脸。
他并没打算真的一直这么叫的。若是日日这样喊姐姐,他也受不住。
等他意识到这一点,也迅速地把头扭到一边,怕她发现,甚至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板过去。
他迅速找了个别的话题,“你以后不用担心了,胡原原不敢倒戈的。”
他耳朵还连带着红,但是嗓音却平稳得听不出破绽,“下次遇到这些事记得和我说。”
每次都是他猜到或者注意到的,她从来都不会主动讲。
他可疑地顿了顿,好像是担心她的拒绝,补了一句:“这也都算在我们的交易里。”
楚莲低首无意识地看向她的手,今天离开时郝夏也是十指交叉牵着她出来的。
他的手很暖,不像他平日里带着面具的假,是很真实的温度。
“你今天怎么在这里?”楚莲轻轻地问,“胡原原怎么突然这么在意我的看法?”
“你答应她什么了?”楚莲说出自己的推测,“她求你了?”
郝夏脸上的害羞退得很快,他又看向楚莲,她的头发因为下垂的动作而遮住了她的眼睛,他有些摸不透她的情绪。
“为什么非要猜出来?”郝夏开玩笑地说道,“你说出来不就欠我人情了?”
“我本就欠你很多,也不差这一件。”
楚莲抬头,那头发就听话地滑到一旁,她白皙的脸被乌发衬得泛光似的。
“如果要还,可能要很喜欢你才还得清。”
楚莲黑白分明的眼就这样古井不波地注视着郝夏,她很少这样直直地看着他。
也许因为第一次就把他和冷香挂钩,她总是避免凝视他,以至于在她的脑海里,他更像是一个符号。
在她的心里,郝夏的形象一直是一个算盘。不是计算器,而是用玉石做的算盘。可能是因为相貌有些模糊,声音玎玲的感觉倒是记住了。
“可是你一直知道,我不喜欢你。之前不,现在不,以后也不。”
“赔本的买卖,”楚莲观察他,就像是观察不懂的题干,“你偏要做。”
她把手摁在郝夏的心脏上,感受跳跃的震动。
郝夏没有动,她也没有别的动作。
如同一只刚降生于人世间的妖,她的眼神很纯净,有灵性却没有情欲。
“你喜欢我,单衡光喜欢我,单竹也喜欢我,很多人喜欢我。”
“你们一遇到我,就不讲得失了。”楚莲数着手下的心脏跳跃的次数,算着速率,“很多次,很多次都是这样。”
无论是他们中的谁,她发现只要他们为了她,做越来越多不理智或者没回报的事,多半就会在某一天表达对她的在乎。
她不懂感情,所以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判断别人对她的好感。
这也是当初为什么她和郝夏没认识多久,就直接问是不是喜欢她的原因。
“你们到底喜欢什么?”
楚莲甚至已经不用算,就知道手底下的心跳不正常,“就像现在,我很明确地拒绝你,从以前拒绝到了以后。”
“你怎么还会心动?”
“为什么?”
猜测已经得到了证实,楚莲想要放下手等他的回答,却在下落的第一秒被摁了回去。
郝夏抓着她的手,却不敢使劲。
“你知不知道、很多时候,”他滚动着喉结,缓缓说了句不相干的,“因为你怕疼,我克制得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