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莲回到家的时候,刘决正在煮饭,家里充斥着浓香的骨头味,满满的烟火气。
楚莲望着在厨房忙碌的人,脚下像生了根一样,不愿意再离开。
“小莲,你回来啦?”
刘决只听见了门口有声响,她正戴着橡胶隔热手套把炖肉的锅移下来。没来得及回头看看。
“我今天炖了大骨头!”刘决高兴地说,“你这段时间辛苦了,得多补补。”
刘决虽然不知道田笙是怎么对待孩子的,但是她只知道大部分的家庭在孩子考好成绩了之后是有奖励的。
她想让楚莲开心点。
楚莲没有回应,她只是沉默地走近厨房。
在刘决来到在这个家之前,这个厨房基本就没有开过火。
她不会做饭,也没时间做饭。她对食物没有什么要求,所以很多时候就是在买便当。
之前不是没有请过住家阿姨,但是田笙和她之间的相处模式实在是不能让外人看到,后来也就默认成了她自己拿钱解决生活需求。
但是楚莲现在看着昏黄灯光下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涨。
可能是今天华夏杯的事又让她想起了楚天河。她站在这里的时候,也很难控制自己遗忘这个家是父亲以前住过的。
楚天河曾经为什么没去梧桐,他为什么在一中?他住在这个房子里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还是有别人呢?
以前逃避去想的事突然跳在了眼前,楚莲望着有人情味儿的厨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以前这里什么都没有的。干净的台子,摆放整齐的厨具,像样板房的冰冷。
刘决正在尝试咸淡,似乎是不小心烫到了舌头,她连忙向外呼了几口气。
菜板上还放着之前刚用过的菜刀,上面还有切好的等一下要用的葱花。
之前放在橱柜里不实用的西式碗碟还在那里,刘决盛菜的碟子就是普通商店里能看到的款式。
复古咖啡机上被盖了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蕾丝布,和整个冷淡的室内风格完全不搭。
“呀!这是怎么了?”刘决刚摁停了抽油烟机,一回头就发现楚莲站在那里对着她落泪,“怎么哭了?”
刘决飞快洗了洗手擦干,抽了几张旁边的厨房用纸冲到楚莲面前。
“别哭,这是怎么了?”刘决嘴巴笨笨地问,“是在学校里不开心了?”
楚莲看着两张大大的厨房纸巾,不知道为什么,很想笑。
于是她笑了,但是她笑着笑着,却越发难过得流泪。
“姐,我真的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了。”楚莲把整个纸巾都压在自己的脸上,没再拿下来,“我好累啊。”
刘决不知道楚莲怎么了,她只能拍着楚莲的肩膀说:“好,累了咱们就休息,不去想这些不开心的了。”
楚莲摇着头,却什么都没有再说了。
她好讨厌自己。
她知道单衡光为什么会这么做,她回来的路上已经能想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他是为了弥补她。
他当初想要一幅画当奖励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要求,但是因为她没有太在乎单衡光,也不理解他这个人,所以就同意了。
她对于单衡光的态度,一直是哄小孩的态度。
就如同他说喜欢她,她感觉也不过就是一个幼稚园的小朋友说“我最喜欢大姐姐啦”一样。
她没有认真对待他的认真。
因为她对于情感是匮乏的,所以她无法回馈。也不会有任何的负罪感。
但是现在,她慢慢地感受到大家对她的好,也慢慢能理解一部分的爱。
单衡光因为喜欢她而做的所有的事,都让她慢慢感觉到无法呼吸了。
一个人喜欢她,但是她却无动于衷。甚至她很有可能会在未来狠狠地伤害他。
这还不是最痛苦的。
最痛苦的是甚至现在还没有等到伤害单衡光,就先伤害了单竹。
她现在知道网络上的热度已经被炒起来了,她当然知道自己又成为了某种锚点。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单竹一定会看到的。他会看到她用了这样一幅画,用了导师渠道进了华夏杯。
她不想让单竹发现,她已经变了。她很希望自己在单竹眼里,永远是过去的那个她。
是那个善良的,是恨这个世界的,但是依旧坚持自我,有原则和底线的人。
而不是现在这个开始变得浑浊的自己。她不希望单竹看到他当初救下的那个她,已经消失了。
入选华夏杯的事她生气吗?她生气,但也没有那么生气。
她依旧在得知真相的第一瞬间感觉到厌恶和恶心,依旧会因为自己没有靠着实力入选而愤恨。
但是她也意识到自己不如之前那么纯粹了。
她已经决定了要去找到胡家的过去,也决定了去了解曾经的楚天河。
这都意味着她无法对天生的权力做出任何的分割,她即将走进这个大熔炉,用自己手里的东西去压迫别人。
这是一旦她戴上楚家人身份的王冠就必须要承受的。
她已经做好随时被认出身份,甚至随时回归楚家的准备。
所以这也意味着,她不再是她了。
这和过去的她相比,之间的变化并不少,甚至可以说是背道而驰了。
她曾经想要极力抛弃楚家的一切。曾经和冷香还有单竹的约定,也都是要逃离这一切。
但是现在,她却要放下自己的诺言,去利用这一切了。她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尽管她知道自己瞒不了多久,但是她还是想在单竹心里留下尽量久的曾经的影像。
她害怕再一次失去,所以她想尽力维持一切都不发生改变,这样似乎就能让一切静止。
但是人生不是这样的,人生是一条无尽向前流淌的河水,永远不会停下,也永远不会一成不变。
她期望不可能的事,所以在被生活揭穿时,才会恼羞成怒。
可是,这些和单衡光都没关系,单衡光没有错。
她明白这个道理,却在伤害爱自己的人。
她现在,又和那些伤害自己的人有什么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