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原原的表情很真实,但是郝夏并没有任何相信的意思。
她的演技一直以来都是上上乘,所以他根本不会把她的情绪放进眼里。
对于郝夏来说,人的任何的言语和表情都可以是假的,只有行动是真的。
胡原原现在就算哭得梨花带雨,他也不会动容分毫。
更何况胡原原做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此刻颇有几分狼来了的味道。
他疲惫地朝椅背仰了仰头,“还有三分钟。”
“不,”胡原原几乎真的快要急出眼泪,“郝夏,你相信我好不好,真的不是我,你可以查!”
他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祇,看着人世间的世态炎凉却无动于衷。
“一分钟。”
胡原原的两行清泪刷的一下从脸上掉了下来,明明这是她非常熟悉的技能,但是现在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以前能够声泪俱下又条理清晰的她仿佛被封印了似的,她此刻只是不停摇着头,呜咽地说“我没有”。
她就像那个总是在喊狼来了的孩子,当真正呐喊出求救时,已经没有人愿意相信她了。
“时间到了。”
郝夏没有丝毫留恋地起身,随意抚平了身上的褶皱,没有再看一眼哭泣的胡原原。
“胡原原,你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郝夏冷笑了一声,“还让我去查?”
“你是不是已经忘了,你不是陈原原了?”
“在一中,可并不像在梧桐。”郝夏理了理领子,“想要打听什么事,可容易得像玩儿一样。”
“我确实想不通,你针对楚莲有什么好处。”郝夏说,“是你做错事在先,就算被楚莲揭发,也是你罪有应得。”
“你去报复她有什么用?”
“嫉妒的嘴脸也别太难看了。”
胡原原颤抖着身体,怒不敢言地看向郝夏。她知道,她在郝夏这里说什么都没有用。
他一直都看不起她,他根本不知道她的处境,也不懂她的爱与痛苦。
他当然不会相信她。
他从来都觉得她只是一个片面的毒妇。
他总觉得一个女生和一个男生的处境是没区别的。
他一定以为他如果落到她这个处境,会做得比她好。
从他欣赏楚莲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他的真实想法。他只瞧得起有人格的人。
他竟然以为所有人都是可以自己选择要不要尊严的。
果真是高高在上的公子不知人间疾苦。
难道她不想吗?她不想成为一个独立的骄傲的像楚莲那样的人吗?
她又有什么底气?
想要梧桐的入场券,如果没有一开始的原始积累,根本没有办法滚雪球。
资本的游戏,从来都是要先有资本的。
她没有退路,她的人生从一开始就不能像普通人那样。
她就算再努力成为再优秀的人,黄今义都不会把家底交给她。
如果不是妈妈在生黄青青的时候伤了身体,她早就该有一个弟弟了。
而且她觉得这件事妈妈应该也快要提上日程了。妈妈可能会撑着身体的损伤完成这个任务。
这世界对女孩所有的宠与爱,不过就是生活的一场骗局,她不能去相信。
也许其他人可以赌相信成功的回报,但是她没那个试错的机会。
一旦踩错,就会万劫不复。
她如今的教训已经算是轻的了。起码她看人的眼光没有错,起码衡光是一个好人。
郝夏瞧不起她,认为她手段下作。他真以为她喜欢那些人吗?
可笑死了,没人天生喜欢讨好别人,没人喜欢伪装自己,也没人喜欢把自己变成一个商品被凝视。
可是她需要靠着这些人恶心的欲望站稳脚跟。这次的危机,如果不是靠她自己撑住了。
那柴娜的下场,就是她的。
柴娜就是踩进了这样的陷阱。
既然靠不住家,靠不住自己,她就要靠最成功的人,把自己卖一个好价钱。
她的亲人只剩妈妈,她从出生,就带着胡家的骄傲,所以既然妈妈决定让她们扛起胡家的延续。
那么就不需要理由。她会拼了命地去做这件事,哪怕代价是自己的一生。
妈妈有家族的骄傲和坚持,有不能言说的苦衷,她就会陪着妈妈,完成她的夙愿。
胡原原透过眼泪望着慢条斯理整理衣装的郝夏,握紧了拳头。
郝夏他看不到别人的苦难,也感受不到她的处境,他身在玻璃罐中,就以为这世界没有灰尘。
他嫌弃她脏,是因为他有着干净的命。他是踩在别人的白骨上前行的,他凭什么这么高傲?
他凭什么每个动作都充满鄙夷?
他凭什么轻描淡写地认定真相?
噗通。
在郝夏准备推门而出的时候,他听到了身后发出的闷声。
他顿了一下,沉默地转过身,低下头看在面前的人。
胡原原没有用一贯的卖惨演技,她甚至没有抬头用她那双泪眼表达楚楚可怜。
她只是看着地面,在模糊不清的视线中说:“求你了,郝公子。”
“给我一个机会。”她的指甲已经狠狠地嵌在了掌心中,“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凭什么?
这世界哪有那么多凭什么。
凭他命好。
凭他的爸爸是郝修明;凭他的妈妈是潘忆南;凭他是郝家唯一的继承人。
凭现在只有他有可能救她。
只要能真的达成目的,她从来不在乎尊严和过程。
这些东西都太奢侈了,她还没有能选择的余地。
其实不痛的,厚厚的地毯有缓冲,如果只是这样就能让对方通融,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胡原原这样想着,眼泪却一滴一滴悄无声息地摔进了地毯里。
郝夏皱着眉避了避身子,没有站在她的对面,他侧着身低头看她,眉眼间写满了郁结。
光打在胡原原的身上,衬得她像一只受伤的折翼天使在地上蜷缩。
郝夏素洁的手指空空的支撑在了脸侧,遮挡住了自己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