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单衡光和楚莲说:“走,说好的,请你吃饭。”
没想到楚莲却摇了摇头,“今天先不了,你和郝夏去吧。”
楚莲知道单衡光可能要问什么,她一句话就止住了他的话:“我有事儿。”
单衡光一脸疑惑地看向楚莲。
她往日里也没有什么亲近的人,独来独往惯了,从来都是别人靠近她,但是没听说过她去找谁。
所以这样的行为在楚莲身上,就显得十分的反常。
但是他知道楚莲这么说的意思,就是不想解释,所以他只是点头,说了句好。
郝夏也是同样的神情,只不过他看向楚莲的眼中多了几分探寻。
似乎想从细微处找到楚莲的真实想法。
楚莲没有搭理他们,收拾好自己的桌子之后,就毫不拖延地起身离开了教室。
“楚莲今天有点怪。”单衡光嘟囔了一句,用只有郝夏能听见的声音,“是因为董兴?”
难道是因为昨天他问的问题显得有点不够大气,让楚莲生气了?
“不确定。有点像,但是又不像。”郝夏沉思了一会儿说,“总感觉好像差了些什么关键信息。”
董兴的家庭条件大家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楚莲也不应该突然之间对这件事有这么大的反应。
郝夏看了一眼班级已经几乎空荡的教室,最后一排董兴的座位已经空了。
捐款之后,他就背着书包离开了。
单衡光揉了揉眉心,说了一句:“走吧,边吃边想,不然又好没时间了。”
楚莲走上熟悉的露台,再一次推开这扇门。
她还记得第一次在这里遇见的董兴,还是另外的样子。
他慌不择路地成长,速度快得就好像一眨眼的事儿。
这一次打开门,楚莲就看到了董兴和上次一样,靠在栏杆上。
不过这一次,他是背对着门的。
他正在眺望着整个校园,风鼓起他的衣服,像一个即将爆炸的气球。
他的脚边放了一个眼熟的双肩包,是最近在媒体上炒得很热的牌子。
看起来很新,很贵,但是就被他那样斜歪着扔在地上,就像不是他的东西一样。
不过可能这也的确不是属于他的东西。
“你来了?”董兴侧了侧头,但是没有转过身,他的声音里什么情绪都没有,“怎么没去吃饭。”
“戚志新说你午休在这里等我,”楚莲回答道,“我想还是不要让你等。”
他真的很会找一个传话的人选,戚志新应该是班级里最中立的人了。也是嘴最严的人。
“等一等也没什么。”董兴轻轻地说,“反正也不知道还能在这里多久。”
他看向下方零零散散的人群,“多等一会儿,也就还能多看一会儿。”
楚莲不知道应该接什么,好像在如今的他面前,说什么话都会显得苍白。
“怎么会。”楚莲说,“你……还是可以来上学的。没有人能剥夺你学习的权利。”
“没人能剥夺。”董兴笑了笑,“放弃都是自己选的。”
“自己选的,也就算不上剥夺了。”
楚莲怕他钻进了牛角尖,“你看到那张银行卡了吗?”
“密码是六个7,”楚莲接近了他几步,“我不知道够不够,但是应该还是能缓解一些压力的。”
那笔钱不算是一个小数目,是从小田笙和楚天海时不时打给她的一部分。
他们既然都让她花这些钱,那么用来帮助有困难的人,就是她最想做的。
至少可以帮董兴度过当下的难关,这笔钱花得值得。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董兴问,“你不像是会非要和我见一面才说密码的人。”
“你应该会把密码塞到信封里的,假装不是你。”
董兴说,“但是你没有,甚至如果不是我找你,你还会主动来找我,对吗?”
“这不像你,楚莲。”董兴笃定地说,“你从来不会多此一举,做没有效率的事。”
楚莲被董兴质问得哑口无言。
她没有料到他竟然会这么了解她,他会这么敏锐。
她斟酌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但是董兴却先结束了她的纠结,“不用回答我了。”
董兴终于转过身看向了她,他那张素净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寡淡的笑意,“谢谢你,楚莲。”
楚莲屏住了呼吸,她看到董兴的脖子连到脸上,有着长长的几条红痕。
董兴早就料到了楚莲的反应,他指了指搭在栏杆上的绿色:“我也没想到学校的柳条,抽人会这么疼。”
“不是周子航他们打的,”董兴知道她想知道什么,慢慢和楚莲解释道,“是我的父亲。”
父亲这两个字在这样的语境里,带出了太多的突兀感。
“但是我不冤。”董兴摸了摸脸,朝楚莲笑,“他问我密码,我说我知道但是永远不会告诉他。”
“现在的事实确实是这样了。”董兴放下了手,“我知道,一定是你。”
“只有你,楚莲。”董兴看向她,“只有你会这样做。”
他看到了那张支票,所以这张银行卡,一定是她的。
只有楚莲会是这样的人,其他同学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楚莲,我的生活,已经不是用钱就能解决的了。”
董兴从转过来之后,脸上的苦笑就没有放下来过,“也许以前可以,但是现在,不行了。”
楚莲想开口问为什么,但是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她想起今天早上听到的对话,她不确定自己要再怎么问。
“楚莲,你是不是觉得有些错误,只要及时挽回,就可以回头是岸了?”
“毕竟李国梁就被你挽回了,”董兴说,“我知道的,你也想拉我一把。”
“但是好像已经来不及了。”董兴的笑容黯淡了几分,“有些人,有些错,是没有改过的机会的。”
“覆水难收了。”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见自己的一切,都在慢慢地、慢慢地坍塌。”
“我一个人的努力是不够的。但是当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了。”
“楚莲,原来苦难都是对比出来的。”
董兴撑了撑眼镜,“明明之前觉得痛苦至极的生活,但是如果让我选,我真想回到被李国梁霸凌的日子。”
楚莲站在原地,明明病已经好了,可是她再一次感觉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淹没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