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棠轻轻吐出淡淡的烟雾,白细的指间一抹妖异的猩红,空气里弥漫开清冽的薄荷烟草的味道。
“嗯,”她掀起沾染了烟雾迷离的眸子,扬了扬唇角,“就是你想的那样。”
沈言微点了下头,再次朝着卡座里的顾均庭瞥了一眼。
顾均庭散漫靠在沙发背上,即便他一句话不说,就那么坐在那里,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在围着他转动。
联想那些传闻,自他三年前回国,顾氏集团大半权力都被他以雷霆手段拢在了掌中,不止如此,整个青城的夜场生意被他抢掠一空,妥妥的两条腿走路,两条道都占。
沈言甚至听说,两年多前,顾老爷子的三夫人惨死在瑞士雪场,一年前顾家二爷一家三口死在同一场车祸,还有顾老爷子如今重病,都与他有关。
总之,他是个手段狠辣,暴力嗜血的狂徒。
完完全全与盛棠曾经无数次提到的小哥哥的形象背离。
他说话不温柔,笑起来也不温暖,眼神更不温和。
但盛棠说他是。
沈言沉默半晌,烟下去了半截,他对盛棠说,“试试吧,棠宝,我了解你,不然你一辈子也走不出来。”
盛棠牵动唇角笑了声,“试过了,没什么遗憾,也不想继续。”
她看沈言,眼睛里水盈盈,像是泛起微波的秋水,挟着凉意,透着几许伤。
“你说的对,他根本没有那么好,都是我把他幻想的太好。”
“所以,我在心里不把他当作那个人,他不是,至少灵魂不是,他对我没有善意,没有爱惜。”
“月光洒在地上,就已经沾染了尘埃,不再皎洁。”
盛棠按灭了烟,她从高脚椅上下来的时候,调酒师又过来喊住她,把上次她存放在这里的吉他拿出来给她。
乐队的人中场休息,林泉过来,问她,“来一首?”
盛棠摇头,淡淡的笑,“明天吧。”
林泉朝着方才盛棠待过的卡座那里扬了扬下巴,“男朋友?”
“算不上。”
盛棠忽然也不在意了,顾均庭不给她身份,她也没有给他身份,说到底,算扯平了。
林泉知趣转移了话题,“老白有没有告诉你音乐节的事?”
“什么音乐节?”
盛棠和老白碰面之后一句话都没来的及说上,老白全程在伺候他的金主爸爸。
“至晟下周六要办音乐节,就在至晟广场,给我们发了邀请函,一起去吧,你还主唱。”
林泉非常有诚意的邀请她。
但盛棠并不想去,她最近不适合露面,万一再掀起什么风波来,恐怕爸妈受不了。
“算了,”她说,“你们去吧。”
“再考虑考虑,”林泉说,“罗总监亲自来送的邀请函,再三说一定要你去。”
罗总监是至晟的音乐总监,两年前,他还不是总监的时候就看上了盛棠,想签她出道,但盛棠没有这个意愿。
她满足自己的生活,一个不起眼的工作,供得起吃喝,叫她做到退休最好了。
到那时候,她就养条长寿的狗或养只猫,做个优雅随性的老太太,安安静静地过完这一生。
挺好的。
她对名利场没有向往,也没有欲望。
罗总监盯了盛棠许久,话说尽了,诚意也做足了,但盛棠依旧不为所动。
他没见过这种姑娘,年纪轻轻,却好像已经历尽沧桑,千帆尽过,不入她眼,不进她心。
没有人对名利不存追逐之心。
至少他以前没见过。
所以他一开始以为盛棠只是对他开出的条件不满意,后来他才发现,盛棠甚至对他说的那些东西没有概念。
罗总监一直都没有死心,只是最近他少来了,盛棠听说他签了个大小姐,有天赋,但脾气差,也不肯吃苦,把他折磨的很痛苦。
盛棠没有立刻拒绝,林泉便也不再追问,又叫她去试一下新的音箱和乐器。
盛棠去了,看了一圈乐器上的LOGO,试了下手感和音色,她也感觉到了金钱的力量。
清澈的音质一出来,盛棠心里都想腐败一下了。
沈言回了卡座,老白使劲朝他使眼色,他的金主看起来心情不佳。
因为沈言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和盛棠搞小团体,并且还把老白一个人丢在这里。
老白显得可怜又无助。
沈言直接无视了他。
那边盛棠和乐队的人玩的开心,这边气氛就有些凝重,顾均庭明显不耐烦,肖镭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把盛棠叫回来。
老白刚站起来,那边盛棠抱着吉他在台子上坐了下来。
她试了下音,林泉帮她调整话筒的位置。
酒吧的客人注意到,开始有人议论。
“哎是她!我上次来遇上她演出,唱的很好!”
有人说:“她在这里唱了两三年了!”
很多客人都是因为盛棠所以常驻在了白夜酒吧。
有些是看她漂亮,有些是喜欢听她唱歌。
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在酒吧里唱歌,很多人会往另一个方面去想,所以盛棠每次来都会提前卸妆,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得中性随意。
“她的声音很好听,”有客人说,“唱英文歌发音特别准。”
沈言听到,笑了笑。
他们大概想象不到,盛棠从小英文成绩就很烂,十次考试,九次不及格。
但她听力永远满分,并且课堂上每个英文老师都喜欢叫她读课文。
在客人的议论声里,吉他前奏响起,盛棠靠近话筒,念出歌曲名字。
“A Horse With No Name ”
仅仅只是念了歌曲的名字,就引来一阵掌声。
盛棠的声音裹着一种独特的沙沙的质感,尤其压低声线轻缓的念英文时,不经意间的慵懒,随性,性感。
前奏结束,她的声音再次响起时,顾均庭夹着烟的手指顿住,眸光微微闪了下。
他没有听过她唱歌。
肖镭也没有。
半晌,肖镭才缓过来,瞪大了眼睛。
“六哥,嫂子这……这都不用砸钱捧吧?直接放出去,不用一年得红透半边天吧?!”
顾均庭只余光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沈言却淡淡接了句,“她不会干这个的。”
“为啥不干?”肖镭反问,搜肠刮肚找词来夸。
喋喋不休的样子,像极了所有来找盛棠,试图说服她的那些音乐制作人。
顾均庭按灭了烟,第一次非常耐心的笑看肖镭,“不想死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