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兰轩,妃月阁。
王蜍像头死猪般躺在地上,皮开肉绽,静静等着众人对自己的审判。
房间里有三个人,除了紫女,卫庄,他还看见一个几乎长得比罗槎还漂亮的年轻人,同样长得人畜无害,面容和蔼,像风一样的男子。
从他所坐的位置来看,属于显眼的C位,显然地位还在紫女之上。
在紫兰轩,身份地位能压卫庄和紫女一筹的,除了韩非,别无二选。
嗜酒如命的韩非难得放下了酒壶,说道:“这个人什,什么来路?”
如果是个无关紧张的人,卫庄绝不会把他拎上来,更不会从紫女手下救他一条狗命。
紫女接过酒壶,替韩非倒酒,语气冷冰冰道:“想必卫庄公子必有深意,不妨听他解释解释。”
卫庄道:“紫姑娘莫非忘了,数日前,南阳关外发现了二十余具尸体?”
紫女目光骤敛,瞬间又恢复自然,沉默不语。
卫庄知道她已经想到了,继续道:“被杀的,是毒蝎门的人,这个消息,紫姑娘应该早已知道了。”
紫女兴趣缺缺道:“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毒蝎门的旧部,狗改不了吃屎,在南阳关外作案,早晚是这个下场。”
卫庄缓缓道:“紫姑娘长年栖身紫兰轩,鲜在江湖走动,或许认为这只是件小事。”
“莫非此事还另有隐情?”
“据我得到的情报,其中二十几具尸体所受的致命伤,都如出一辙。”
听到这里,韩飞紫女二人眸子都亮了。
卫庄接着道:“每个人都被一剑封喉,从剑伤判断,出手的是同一个人,同一把剑。”
几个人不由自主地瞄了地上的王蜍一眼,又嫌弃地收回目光,“显然,那个出手的人,并不是这个废物。”
“当然不是这个废物,但是事发当天,从南阳入关的商队当中,其中有一个,就是四海商行,抵达新郑后,他们就落脚在卧龙居。”
因失血过多嘴唇已发白的王蜍暗暗心惊,没想到这个卫庄竟消息如此灵通。
卫庄又道:“紫姑娘,你可有这个四海商行的资料?”
紫女撩了撩紫发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四海商行,是卧龙居的背后势力,总会在秦国,首脑人物曹飞,幕后大东家是秦国富商吕燕山,他们是地道的商人,从不在江湖中与人结怨,所以,我们也没有收集这个商会的具体资料。”
卫庄道:“我叫人查过,曹飞数日前突然暴毙,死因不明,接手四海商行的,是一个年纪不到二十岁的男人。”
韩非有了兴趣道:“不到,二十岁?就控制了,这么大,一个商行?想必此人,大大大有来头?”
“你们可记得,最近三年,江湖出现一个神秘的高手?”
“你说的是?”
“罗刹索命,从不失手,嗜血妖剑,剑剑封喉。”
微醺的韩非酒醒了一大半,精神抖擞。
紫女的神态也严肃了起来,回忆道:“此人短短三年便犯下三十六起大案,死在他剑下的,都是名震江湖的一流高手。江湖传言,他使用的是一把红色的剑,人称嗜血剑,尚未出鞘,便已淌着鲜血,而且他剑法诡异,修为深不可测。据传,他出道时,年仅14岁,后来,又消失了一年时间,细算,如今正值花样年华……”
“更奇怪的是,没有人知道他师出何门,以常理推断,这种妖孽,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
卫庄若有所思道:“南阳关外的尸体,致命伤正是剑剑封喉,根据唐七的描述,必然是嗜血剑无疑。”
唐七是七绝堂的首脑,江湖经验老道,正在替卫庄卖命。
韩非抿嘴一笑道:“有趣,依卫庄兄看,那个索,命罗刹,与四四,四海行商,这个新任掌柜,是同一个人?”
“昭然若揭!”
紫女瞥了卫庄一眼,不太情愿道:“看来是我唐突了。”
卫庄面无表情道:“目前尚未确定此人是敌是友,也不知他所为何来,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不清楚他的底细。”
“所以卫庄公子的打算是?”
卫庄突然拔剑,剑光一闪,躺在地上吃瓜的可怜虫王蜍便感觉到一阵剧痛,痛得呲牙咧嘴。
卫庄冷漠道:“把这件礼物送去卧龙居,或许我们会有所收获。”
……
卧龙居后院,月色皎洁。
罗槎正搂着星璇的小蛮腰赏月,这时下人捧着个木盒子前来禀报道:“大掌柜,紫兰轩派人送来了一个盒子,说是要大掌柜亲启。”
罗槎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血淋淋地放着一根手指。
一根很胖的手指。
星璇轻蹙柳眉,看着罗槎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妙计?王蜍这人,虽然嘴贱,但其实也没什么坏心眼,这牺牲有点大。”
罗槎不以为然,微笑道:“比起我的计划来,这点牺牲简直不值一提。”
“我实在不明白,你就不能直接去找韩非吗?非要用这种方式?”
“以韩非的智慧,加上卫庄的心眼,我若直接去找他们,岂不是显得过于刻意了?你可听过‘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
星璇倍感新鲜,摇头道:“没听过,不过听起来倒蛮有道理的。”
“你在此处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你不带我去?”
“你尽量少抛头露面。”
在罗槎看来,星璇做为自己和魑魅魍魉之间的搭线人,担负着重要的使命,今晚她必然有事要做,只是不想说破。
半夜,罗槎单刀赴会,只身进虎穴。
等紫兰轩的下人拉开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狼狈的王蜍。
可怜的王胖子只剩下半条命了,一来大腿上的伤口大量出血,二来又挨了一顿暴揍。
随后,他看见了韩非,紫女,卫庄。
韩非依旧放荡不羁地坐在地上,手不离杯,杯不离酒,面如冠玉,目光清澈,神采飞扬。
紫女则一脸警惕站在韩非一旁,手中的赤练像条毒蛇般缓缓蠕动。
卫庄站于韩非另一侧,剑没有出鞘,双手抱胸,目不转睛瞪着罗槎。
罗槎特别多观察了那白发少年一会,他长得很特别,不但白发白眉,就连眼中的瞳孔,也是半灰半白的烟灰色,与常人迥异。
再看了看躺在地板上的王蜍,罗槎大大方方跨门而入,朝那三人作揖道:“在下罗槎,实在抱歉,管教不严,若有得罪之处,请多多包涵。”
紫女握着像是有生命般的赤练,绕着罗槎转了数转,把他从头到脚仔细瞧了一遍,道:“罗槎?罗刹索命从不失手,嗜血妖剑剑剑封喉,近年在江湖中出尽风头的罗刹,莫非就是你?”
罗槎坦然笑道:“都是虚名而已,纯粹是混口饭吃,各位见笑了。”
紫女道:“你到韩国来,有什么目的?”
“在下既然接了四海商行的差事,自然是来熟悉业务的,初临宝地,请多多关照。”
“仅仅是为了做生意?”
“当然。”
“可是我听说,你们在关外犯了命案?你可知道自己杀的是什么人?”
罗槎不再谦虚,淡淡道:“他们既然有眼无珠挡了我的路,便理当一死,我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就算是王亲国戚,我也照杀无误。莫非,那些马贼是你们的人?”
紫女沉默,给韩非投去一个眼神。
韩非天真无邪地笑道:“误会,纯粹是误,误会……”
罗槎暗忖道:“看此人的坐姿不拘小节,说话还口吃,他就是韩非?”
韩非居然回避了罗槎的眼神,道:“你这位伙计,调,调戏我们,紫姑娘,发生了点冲突,所以……”
罗槎作揖道:“改日,在下一定赔偿各位的损失,并让这个狗东西亲自登门道歉,希望各位饶他一条狗命,就当罗某,欠你们一个人情。”
韩非似乎一直在等这句话,喜出望外,极力克制着激动的情绪,起身打着哈哈道:“言重,言重,希望罗兄,常来玩,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我们可以把把把酒言欢。”
“一定!”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但罗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韩非,口吃也就算了,似乎还有点社恐?而且,言行举止和世外高人一点都不沾边啊,难道是我猜错了,韩非应该另有其人?
等罗槎与王蜍走后,韩非朝卫庄道:“卫庄兄认为如何?”
卫庄虽然没掺和过一句话,但慧眼如炬的他一直在观察着罗槎的一言一行,任何一个细微表情都没放过。
“传闻没有错,此人内力浑厚,深不可测,还颇有城府,是个非常可怕的对手。好在,我们今天并没有和他结下死仇。”
紫女暗暗翻个白眼,表示被冒犯了。
听完卫庄的判断,韩非长叹了口气道:“可是你……砍了他属下一根手指,不知……”
卫庄冷冷道:“像他这种人,怎么会在意一个各下的一根手指,按照江湖规矩,我们没有废了那人的武功,已经算仁致义尽。再者,我们流沙也不是好惹的,任何人在这里撒野,都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紫女收起了赤练剑,叫来下人收走韩非的酒壶,说道:“依卫庄公子所见,此人究竟是敌是友?”
“目前还无法定论,或许是,非敌非友!”
卫庄推开窗户,抬头看向漫天星辰,灰白的瞳孔里,掠过一抹光芒,是流星!
韩非也走到窗边,夜观天象,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