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娇娇声音染上几分哭腔，“手都伤了却不理会，你故意的，你就是故意让我心疼的。呜呜呜，我好疼……”
娇小姐抱着他的大手，委屈地鼻子都皱了起来，声音软绵绵，带着几丝颤音，被风送进陆悍荇耳朵里，拨动了他的心弦。
他又无奈，又好笑道：“是我的手受伤了，你怎么可能会疼？”
“才不管，就是疼。”宋娇娇蛮不讲理，心疼从水汪汪的眼睛里溢了出来。
下一秒，宋娇娇突然做了个，让陆悍荇始料未及的动作。
她启唇把他粗硬的手指含在了其中，陆悍荇精神为之一震。
她就那样捧着他粗粝的手，像是抱着什么宝贝，纤细白嫩的玉手搭在他粗糙的皮肤上，冷白跟黝黑的极致反差，碰撞出强烈的视觉冲击。
湿热的感觉传来，他的精神逐渐亢奋，血液竟然开始沸腾。
味道应当是不好吃的，又怎么可能好吃的了呢？腥，咸，肮脏污秽的血，跟他的人一样，脏透了……
然而向来娇气矜贵的姑娘，却没有表露出丝毫的不耐，两条细细柔柔的眉毛都没有皱一下，她宽容的包裹，像是无害的温水，却能轻而易举掀起他心底的狂风浪潮。
陆悍荇不太自在地挪了挪大腿，闭上眼睛，沉默半响，突然哑声道：“你其实不用帮我跟别人争执。”
“那怎么行！”宋娇娇一急，不小心啃了他一口，赶紧安抚地亲亲他的手指，语气格外较真，“他们说错话了，必须让他们认错，今天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
陆悍荇被她闹腾地呼吸不稳。
真是要疯了。
而她却跟没事人一样，丝毫意识不到危险的到来，兀自用一块雪白的手帕，动作轻柔地帮他绑着伤口。
宋娇娇打量着系出来的蝴蝶结，骄傲道：“好看吗？”
殊不知，在男人眼中，只有一处美好的风景。
陆悍荇专注地看着她白嫩的侧脸，沉声，“好看。”
月上眉梢。
陆悍荇做着收尾工作，他把用过的水盆洗刷晾干，挑水灌满了水桶，把院子清扫干净，意识到周围有些安静。
娇小姐跟陆平安去哪了？
西屋里传出说话声。
宋娇娇打开装钱的匣子，算计着明天去供销社要买什么东西。
一斤白糖能弄三十串冰糖葫芦，按照目前的进度，至少还需要六七斤，要不直接买十斤吧，接着还能用。
她拿出十斤糖票，还有几张布票、棉花票。
陆平安托着腮，看宋娇娇算数，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漂亮。
“哇！嫂嫂，你怎么有这么多票呀。”
“当然是嫂嫂跟哥哥赚的啦，这是给爹治病的钱，以后还得送小平安上大学呢。”宋娇娇笑着摸摸陆平安的头。
陆平安眉头皱了起来，“平安不想上学，平安想永远陪着嫂嫂。。”
“说什么傻话，嫂嫂有什么好陪的，平安去上学，就能认识好多小朋友呢。”
她说完这话，突然意识到村民对陆家并不友好，好多人信了莫须有的传言，走路都避开他们家，大人尚且如此，小孩子只会用更直接粗暴的方式，表达他们对小平安的不喜欢。
“王金龙都上了三年学了，可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陆平安大声说道。
“那小平安会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呀？”宋娇娇笑着问。
陆平安骄傲地扬着小下巴，“会！锅锅教我了！”
“这么厉害呀，”宋娇娇挠了挠他的下巴，神色戏谑，“那小平安会不会写哥哥的名字呢？”
陆平安自豪的小脸一垮，啃了啃手指，那个……他好像记得，锅锅的名字特别难写来着……
“嫂嫂教你写全家人的名字好不好？”
“好！”
烛光轻轻摇曳着，散发着温暖的橘黄，落在宋娇娇白嫩的侧脸上，宋娇娇抱着陆平安，两人的影子，投射在陆家老旧破败的土墙上。
温馨，却又格外现实。
陆悍荇几乎被这一幕刺痛了双眼。
他僵硬地靠在墙上，沉重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他听着屋子里两人的说话声，垂头，看向手指上绑着的雪白的手绢，脑子里控制不住回忆。
娇小姐张着绯红的唇，叼着他的手指，用柔软裹着，上上下下打转，明明再暧昧不过的动作。
但她的眼神，又那么清纯干净，圣洁无垢，如同雨后林间的小鹿一般，无辜跃进一片荒芜之地，丝毫不知它灵动的身影，让黑暗处的野兽如何怦然心动，又踟蹰不前……
他突然把雪白的手帕扯了下来，如同自虐一般挤压了上去。
开始愈合的伤口重新裂开，鲜红的液体涌出，越来越多，断线的血珠滑落，落在地上，被泥土染脏。
但或许，这才是他的归宿。
他仰头望天，攥着手帕的手越来越用力。
明月出幽谷，照亮浮屠夜。让人见之生畏，望之生怯，却只能仰视，生不出半分亵渎。
明月尚且如此，更何况眼前之人呢。
第二天，宋娇娇带着陆平安去县城。
第一次做牛车，陆平安特别兴奋，但他不是那种激动起来到处搞破坏的孩子，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她旁边，只用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平安，喊黄爷爷。”宋娇娇说。
陆平安乖巧地喊人。
老黄笑呵呵应了一声，陆家这小儿子怎么好像变样了，穿的干干净净的，一点都不像村里的泥猴子，看着跟宋娇娇的关系也挺好。
老黄好奇地问道：“小宋知青，你啥时候从公安局出来的啊？”
宋娇娇眉头一皱，“黄大爷，什么公安局？”
“就昨天，你姐姐宋英说你因为投机倒把，被抓起来了，让我赶紧把她从城里拉回来，找老支书去救你出来呢，可不是我故意收了钱没拉你的。”老黄解释前因后果，生怕被误会赶牛车不称职。
宋娇娇一听，眼神一沉。
怪不得黑市有那么多卖东西的，偏偏把她抓走了，原来是宋英举报的，把她当软柿子捏是吧，那就看看到底是谁更胜一筹。
“黄大爷，我姐姐跟你闹着玩呢，你知不知道她昨天去县城干什么去了？”
他都一大把年纪了，跟他闹着玩什么，这个宋英知青，怎么这么不着四六，以后可不敢再让她做牛车了，老黄语气不耐：“她去县城寄信了。”
宋娇娇眉头紧锁。
宋英给谁写信？她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