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怎么这样瘦！”成衣铺里，一个年近四十的夫人拿出软尺在宋知许腰间量着，这件店子质量上乘，刚开始进来的时候宋知许都有点不好意思，无他，今天的穿着实在是太不得体了，所幸老板十分和蔼可亲，棕色的短发束在耳后，一张脸蒙受岁月洗礼，打磨出温润的廓形。
因为衬衫宽大，少年刚进来的时候她还没有发现，直到软尺下柔韧的腰肢轻易就能够折断，她都怕说话声音太大把人吹跑了。
老板收好尺子回到柜台后面翻翻找找，“这个给你。”一包杏仁糖被塞进宋知许的手里，“回去多吃点东西呢！”
少年眸子亮晶晶的，看了一眼旁边的伊莱，在他的默许之下红着脸收下了。
“谢谢你，夫人。”宋知许收到过很多东西，即便他只能算是丘吉尔家族的一名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也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收到过礼物。
只是那个时候，自己更像是能被换取的待价而沽的商品，虽然眼前这位老板娘多少是有一点留住客户的意思，但是宋知许能够感受到在这之外的善意。
女人笑了一下，“衣服制作需要一点时间，请问您是要送货上门还是亲自来取？送货不需要额外的价钱。”
“三天后，我会自己来取。”尽可能少的人知道他们的住址更好，“除此之外，请问店内是否还有成衣？”
店长看着伊莱摇了摇头，“成衣有，但是会有点不合身，您看还需要吗？”最贴合宋知许身形的就是展台上的样衣，但是即便是这样也是有欠缺的。
“麻烦你了。”
两人走出店门没多久，这家店子就打了烊，最近城内管制变得更加严格，但是有一部分还在商议之中并没有落实下来，一些常年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得到了风声，想趁此机会做最后一笔，天还没黑店铺就都关了张。
宋知许是下午醒的，房间被伊莱布置的一丝光也漏不进来，看不出来是什么时候。
伊莱白天的时候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宋知许醒过来，那时候时间还早，去看衣服正好还来得及。
回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剩几个男人三两成群在街边游荡着，看见他们走来忍不住打量了宋知许一眼，结果被一旁的伊莱挡了回去。
几个人见状背上冒出冷汗，忙不迭扭过头走了。
“那几个人不对劲。”走过几步路宋知许停下来，小声对伊莱说了一句。
身上沾染了一种特别气味，人在情绪激动和濒死的时候迸发出来的鲜血，留下来的气味会在身上存在很久，不是容易被人察觉的血腥味，是一种甜蜜的，带着温热气氛的血液。
听完他的描述，伊莱也终于知道自己刚才产生的不适感觉的来由。
有一个地下组织，自发起到繁盛最多不过十年的时间，组织成员却超乎想象地扩大，但是由于其交易的谨慎性，总是无法获取其核心成员的消息。
血猎协会之前也在这上面花费了不少心思，但是他们交易的地点会频繁发生改变，就连最底层的‘进货人’也是狡兔三窟。
最近血族安分下来，贵族不再需要投入较多去帮那群吸血鬼遮掩，这些人当然也讨不到好处，最近可能是太着急了，招募了许多新人，动作大了起来，可能是想在这最后再大捞一笔。
伊莱自然不会怀疑宋知许的判断，对血液的了解，他当然是无法和血族相比，随即便回头向几个人的方向走去。
几人干坏事本来就心虚，见刚刚那个不好惹的男人似乎是在跟着自己，不由得也加快了脚步，希望是他们的错觉。
哒哒哒，加快的脚步声在无人的街道尤为明显，到最后三人甚至跑了起来。
跑着跑着，身后如死神追踪一般的脚步终于散去，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进入了一条无人居住的废弃街道。
“哈，哈，吓死我了，刚刚那人跟着干嘛呢？”
“...谁知道。”几人大口喘着气，觉得晦气准备找找回家的路。
“能聊几句吗。”三人转身的间隙，一道清润的声音从后方响起，刚刚在路上遇见的少年悄无声息地站在他们身后。
“聊...什么。”看上去最年长的人开了口，不料一句话刚结束，身边的两人就相继倒下，皮肉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高大的阴影突然出现在身后，遮住了月光，令人不寒而栗。
*
男人名叫安德烈，家里的父母都是这里的农民，平时没有机会来到城市里，谢尔曼的领地并不富裕，农民的生活情况只能说是饿不死，但是安德烈本身游手好闲，想要富贵的生活，又不肯耐心经营，年近快三十五岁了还是没有女人愿意和他一起过。
近来做完工就喜欢进酒馆里摸一瓶酒，虽然发现可能就会被打死，但是他凭借精湛的手艺，时不时为了混淆视听也会点一点劣质酒，一直没有被发现过。
那天他照常去了酒馆，敏锐地察觉出酒馆员工怀疑的目光，因此他只好自认倒霉，装作轻松地点了一杯，心想又得换一个酒馆。
心疼自己花出去的钱，男人叹息一声，拿着酒就准备出去，拐角就发现了一个衣着低调但是用料不凡的人。
当然，惹人眼的还是他鼓囊囊的钱袋。
那个有钱人是一个人出来的，面上也匆忙，安德烈心里盘算了一下，放下了酒。
“抱歉。”安德烈扮作醉汉从他身后撞过去，男人被撞得恼火见此人穷酸的样子低头狠狠踢了一脚。
“不长眼的东西！”
安德烈连连应是，见人转身连忙爬起来就溜走了。
“冤大头，带钱不带人，活该你被偷啊。”安德烈掂量零一下钱袋，心满意足地回了家，却不想第二天就被人找上了门。
“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他们要我给他们找女人，不然就要我的命，我真的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放了我吧，我家里......”几人被伊莱绑起来放到一间废弃的屋子里，劣质的油灯被点燃，只能看清一小块地方。
安德烈刚交代完就开始痛哭流涕，好像自己是多么委屈的人。
他确实不清楚这群人背后是在干什么，只觉得是普通的人口买卖，虽然良心难安，但是面对生命的威胁，他还是决定铤而走险。
“遇到我们之前，你绑了几个人。”伊莱开口，语气不带一丝感情，他相信这个人最开始确实是因为生命受到胁迫答应了这件事，可是之后却未尝没有动过别的心思。
那可是一条人命。
安德烈刚想谎称没有，转头却对上了宋知许那一双没有光彩的黑色眼睛。
光太暗来，宋知许瞳孔扩大，照进去的光很少，尤其现在面无表情，过分的美貌反而促成了恐惧的形成，安德烈吞咽了一下，呐呐开口：“一个...”
“真的吗？”
“真的真的，请相信我，我现在就能带你去找！”宋知许久未开口，声音出来的时候他简直就要吓死了。
做完亏心事，人胆子总会小一些的。
少女之诗，这个组织的名字，然而所作所为却全然没有这么美好，这一群少女至上主义者对于完整和残缺的人有自己的一套处理方法。
他们恋慕少女的身体，包括断臂残肢，有的人贪恋温热血液包裹自己的感觉，会主动将活着的人刨开穿在自己身上，享受被温热包裹着的，如同在母亲子宫中的感觉。
这样的一群人，就连会相互包庇的贵族都无法忍受，永远都只能当阴沟里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