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阁,沧澜主峰
楚阡陌看着往日熟悉的景色却找不回熟悉的感觉,五年时光,此刻的他才真正觉察到什么叫做物是人非。
楚阡陌褪去了身上的青衣,第一次穿上了白袍,他说过,白衣更配自己的朝气,看着躺在冰棺上的男人,他长相并不算出众,却没由来的给人一种安全,稳重的感觉。
可就是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一个挽救剑阁于水火之中的男人,倒下了。
李正阳死去了,毫无征兆的死去了,这世上又少了一个熟悉的人。
严格来说,他没有死,只是神魂严重缺失,醒来的机会渺茫。
楚阡陌看向那个女子,李正阳曾说过,一旦他有什么不测,自己可以绝对信任她。
和楚阡陌一样站在一旁,眼中却尽是温柔与不舍的温婉,她斩去了伤感,李正阳没了,可她还在,她必须撑起剑阁。
在三位太上长老的支持下,化神初期的温婉成功担任了掌门。可谁又问过她愿不愿意呢,其下是两位化神巅峰的的峰主,还有十余位化神初或中的长内门老,百余位元婴长老,且不说这些人有没有逆反之心,外界还有狂刀宗等宗门虎视眈眈,她又太过弱小,可她没有选择,而那唯一一个愿意问自己的人已经不在了。
“嫂子,发生了什么?”
温婉叹了一口气,开始说起了楚阡陌缺失的这五年间发生的所有事。
三年前。
李正阳看着温婉的睡脸,心中满是害怕,他怕了。
兴许是内心的烦躁,一向冷静的李正阳罕见的无法平息,闪现到小楼外,于石桌旁喝起了仙酒。
“你在担心中州‘灾’祸吗?”
温婉出现在一旁为其倒酒。
李正阳抬起头歉意的笑道:“抱歉啊,吵醒你了。”
怎么会是吵醒,那般大事,身为李正阳妻子的也不过是装睡来安李正阳的心,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
“你大胆去做,你的后面还有我。”
李正阳摇摇头,拉过温婉,感受着她的体温,她的心跳,像是一个小孩子在撒娇:“我不怕死,可我怕你太苛求自己,你很要强,可是过于要强会活的很辛苦,那不是我想要的。”
温婉却仿佛没有听出这句话的关切之意,她敏锐的注意到了李正阳的死意:“难道非走不可……对了,还有葬剑门,他们一定会处理的。”
“世间有几人愿意为了苍生奉献自己,葬剑门的前辈都已经仙逝,各处秘境还需各大势力老祖镇压,这一次没人替我们遮风挡雨了。”
而且这一次他不得不去,因为他至少还要保护住他所在意的人,他所窥探的一抹未来也有要自己去验证的东西,他能做的都已做了,面对“灾”什么布局都无用,剩下的看天命了。
沉默了许久,李正阳故作轻松,捏了捏温婉的俏脸道:“相信我,我怎么会舍得抛下你呢,给我舞一曲吧。”
温婉点点头,飞至一处平台,身上的仙裙化作轻紫舞袖,随风而起,在小手的引导下宛若飘飞的柳絮,灵力构筑的古筝,琵琶演奏出缥缈的音色。
当初的温婉就是凭借这一手灵音道拿捏住了爱喝酒,爱肆意人生的李正阳。
那天,亦是温婉最后一次起舞。
修士界十一仙门掌门高手,无论是魔教还是正派,在面对“灾”都是一致的,十余位合体初期带着弟子们赶赴中州与中央帝朝共同应对堪比渡劫期的“灾”
十一大仙门强者全军覆没,李正阳与老刀鬼是由各自的灵剑与灵刀带回来的,这一战剑阁与狂刀宗还活着的弟子仅剩萧凡一人,就连姚姿川都没能回来。
可一战胜果是惨烈的,作为战场的地方变成一片死地,四处都有通向地底的深不见底的大洞,也许一进去就会发现肆虐的刀气与剑芒,而这还是因为他们的战场不在地面,那只是由九天飞射下的余威。
整片天空都被崩毁了,在虚空之内时不时飘荡着秩序法则锁链,那是大能以神通于虚空画阵封禁“灾”而留下的。
只是那一天,五大州的血雨没有停过,合体期至尊已得天之认可,每逝去一尊,天亦要落泪,只不过这泪也是那些至尊道则的显现,是他们一生最后的璀璨,也是给予众生最后的奉献。
天地间的一缕清风自中州而起,经过了漫山遍野,经过了巍峨的城墙,略过了那悬浮于半空的仙庭,只是最后还是带走了一根黑发,断成半截的黑发,和身着宫装,手中紧紧攥着半根黑发的妇人脸上的一滴泪。
他说过,天子一诺,山河不改,他说过,她会成为这世界最美丽的皇后,他还说过,发寄相思,一生相伴……
清风夹杂着苦涩飘过这人间烟火,流连在这东域,带走了刀剑的一丝锐利……
吹走了北域的一丝寒冷,带起阵阵灵草飘香,和哀嚎的青凤一同翱翔。
无垠的雾气弥漫在瑶池,可是那些仙子们此刻都穿上了丧服,即便是那个性格最为跳脱的圣女,一改往日的风格,跪坐在一柄木雕如意面前。
清风微拂她的脸颊,引起耳边的铃铛轻轻作响,微光照耀着属于她的一头白发,她原本是红发,一头热情活泼的红发。
那一天,瑶池圣母没有带走她,许是因为私心吧,正如李正阳没有带上李婵一样,她只是一个被捡来的女子,被其养大,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这个答案她也等不到了。
清风终于停息,带着无数气息落在那个菩提树下,一片落叶飘洒,垂落在一个石化的小僧人额前,那个僧人抬头望天,眼中尽是泪,离这颗巨大的菩提不远处是和中州同样的一副末日之景,甚至犹有过之……
生活就是这样,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可就算是这样,我们还是会在烈火中挣扎,在灰烬中重燃,只因为那份期颐,那份希望。